容承含笑看着她,淡漠而疏离。自己这头摔下,他竟是没有嘲笑,若是凡间的容承,想必又该对自己出言嘲讽一番了。
在他面前摔了一跤丢人么?不,比这更尴尬的便是她还得上前去拿回自己的鞋履。
他双眸中的笑意是假的,与凡间时的容承不同的便是。凡间时的容承不爱笑,但是若是笑了,眸光内的情绪不管是嘲笑的亦或是愤怒的也罢,起码是真实的情绪。
然而,眼前的容承看似温和的一笑,却更像是惯性那般扯动唇角那般。便是连他身上的气息都散发着极大的威压,释放出的强大压力,让她站得有些窒息。
她恍然惊觉,坐在眼前的此人,是容承更是那上古的古神九莲。
她呼吸一滞,捡回鞋子后,赶紧回到下头站着,规规矩矩施予一礼,“九莲古神好”
容承含笑微微半敛双眸,看似随意往那一坐,他那道带着探究睥睨众生的眸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白芷没听到他的吩咐,便没有抬起头颅来。而后,似乎听见了他哼了一声。
“听说,这次凡间的历劫,便是你帮我过的?”
白芷抬眸而起,双目对视,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睛,仍是那般漂亮,清澈而绚丽,深邃得如同是一个漩涡,轻易便将寻常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她轻启的檀口微微张着,殿内十分安静,除去她跳得过分响亮的心跳声外,竟是再无其他的声响。她说出的声音,有些轻,“你……不记得了?”
容承在上高高睥睨着底下的白芷,唇角上的笑意未减,声音不冷不热,“许是没有什么可值得记住的,归来之时,依稀记得我下去过一遭。
多得你,我瓶颈期又突破了,后我去往尘泉寻了司命后,方知是你助了我一臂之力。”
白芷阖起檀口,静静地盯着容承瞧着,听着他娓娓道来,她脸上神情由重逢的惊喜缓缓趋于平静。沉默了须臾过后,她又启唇了。
她竟也十分客套地回道,“古神无需感谢,能为你效劳是我的无上光荣。”
容承似乎听惯了这些虚伪的客套话一般,脸上无波无痕地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脸上的神情又有了些许的变化,他瞧得仔细,便像是一朵有些蔫了的清新小菊又忽而生出了一丝别样的神采一般。看着底下欲言又止、上前一步又往后退回半步的白芷,不禁出口问道,“雨师可是有何话要说?”
白芷闻言微微一笑,“九莲古神忘记了凡间之事也好,毕竟这其中也有许多不愉快的记忆。”譬如,她害得他几欲入魔之事,还有他从宗门之光沦落到最后孤老独居在深山老林中。
她用一句简短的话语带过了,而后叹了一口气。容承在上头将她的小表情看得分明,“不愉快么?”他将这句话咬字极轻,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质问她一般,只是语气十分轻柔。
轻得更像是在呢喃,连白芷都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便见他嘴角又微微扬起,只是此时他的笑容给她的感觉,竟像是多了一丝嘲讽一般。
“雨师帮了我这个大忙,不知想要什么奖赏?”
白芷赶紧摆摆手,略微沉吟道,“奖赏称不上,苦恼倒是有的。古神既是凡间的记忆全无了,那当日所承诺我的该如何兑现?”
容承静静盯着底下那双狡黠的双眸,挺翘的鼻子随着她苦恼的声音微微皱起,显得既天真又可爱。
“喔?我对你作了何承诺?”
白芷一脸认真又淡然,表情竟是有些像容承在凡间时的模样,“古神曾经在凡间答应过我,日后会赏赐我万两灵玉。”
随着她话音刚落,殿内不知为何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来。
他头顶打下的一束柔光照耀在他身上,显得他五官在光影中更为立体。容承本托腮望着她的表情,倏然变得有些微妙。他竟是轻笑出了声,薄薄的唇角一抿,便坐直了身躯,“不日便会奉上。”
白芷一听,当即笑得眼睛像一弯新月那般,容承也站起了身子,身上的白衣随着他的起立,微微飘了几飘。
他摊开手心,银光一闪,一柄剑便出现在他的掌心。白芷一瞧,不正是自己的青鱼剑么。她上前一步,便想拿下。未料,他却将剑一扣,往身后一带。
她停下了脚步,微微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我听闻我在凡间之时,喊你师姐?”他清冷的眉目此时看去,当真像极了容承。如若不是他是九莲古神,白芷当真会上前一步去抢。
她有些不知其所以然,为何容承会如此问,老实点点头,“不错。”
“呵呵,好极了。明日午时,去往诛仙台,我便将此剑还你。”说完这句话之后,白芷察觉自己身上一凉,一阵烟雾围上自己,她就在与容承的对视中,缓缓消失了。
她尚未来得及拒绝,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去了总没好事,便被送回了思雨斋。
这夜,她辗转在床榻之时,不知为何却想起在凡间时,容承曾温柔看过自己的眼神。与此时回归的容承相比,当真判若两人。
凡间的容承,便是连一只肥兔,都曾那样温柔的抚摸,而今日九莲的眼神,当真疏离淡漠得紧。
翌日午时,诛仙台。
白芷还没降落在云头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一众女仙,心下便有些奇怪了。诛仙台上端坐的不是那容承,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