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按情况……大概……”
“不必再讲。”成华截断话,她紧紧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似乎是真的回归了理智:“那就让大理寺和刑部合力 ,多费些心思,找找是对朝廷钦差动手。”
刑部那位官员连忙躬身附和,但成华却连他一眼也没看,甚至忘了给熙明帝行礼,直接出了太极宫。
红墙之下的青石板上,成华的影子越闪越快,直到最后,玉弦、玉珠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赶上急匆匆的公主。
在太极宫,成华当着外臣的面不敢彻底爆发的情感像是挣脱牢笼的困兽,彻底觉醒。
她只觉得自己心海翻滚地厉害,还没来得及向玉珠要帕子,先身形一晃,扶住了红墙。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轻轻划过高翘的鼻尖,狠狠砸在青石板上,氤出一个圆。
她愣愣看着地上的一滴水,惨然道:“凛州,不是靖安郡王府暂领辖制吗?”
她撑着朱墙,直起身子,脑中搜索着上一世相关的记忆。
当年,凛州由靖安王府守卫,谁能想到,他会冒着背作战不利受罚的可能,延迟甚至克扣对山月关的粮草补给。
说实话,估计他最后也就是个渎职之罪,毕竟,山月关陆绶拿命守住了。
而远在上京的官员,又怎么会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人会去做看上去对他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如果这次,也是如此……
第56章 风雨起(二) 本宫只是怕陆绶在黄泉路……
成华公主越想越觉得通体寒冷、如坠冰窟。
一阵又一阵的恶寒像是席卷的飓风, 几乎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陆绶死了,他死了……
那薛予羡为什么好好活着?!
成华感觉得到,她此时目光里定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既诡异又平和, 既恶毒又单纯。
她在玉珠、玉弦还未适应她从心绪乱如麻的海潮中突然归于平静, 就浅浅道出了一句如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话:“出宫,本宫要出宫,让尉栎去备马车。”
成华的马车绝尘而去,却没有奔向公主府, 而是径直去了靖安郡王府。
靖安郡王府的老管家急急迎了上来, 只听得尉栎问:“薛世子可在?”
“世子今日应约去了扶风楼, 公主殿下您——”
老管家话没有说完,成华的马车又一次疾驰而去。
扶风楼三楼雅间,薛予羡刚刚同楚王宋珩说话, 并且商讨了陆绶葬身凛州的事情。
这些做完,坦言, 他已经有些疲惫。
曾几何时, 他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一门心思想着清正廉洁、保家卫国。
如今,却也为了自己的私欲、为了靖安郡王府踏错的那一步,毁了一个确实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
他越想越烦躁,上好的湘君醇就在那里,由着他一杯一杯往下灌。
突然,外边吵了起来, 他听见成华的声音,犹如珠玉落盘,动听地绷在他心坎上:“薛予羡呢?”
嗯?来找他的。
薛予羡酒意略是上涌, 竟然有些迷迷糊糊 。
成华蓦地推开了门,薛予羡看见她怒气冲冲,眼尾还带着薄泪。
“公主,你怎么了?”
薛予羡只看见公主冷笑一声,旋即染上怒意:“陆绶现在在哪里?”
薛予羡不由微微一滞:“公主,陆绶的事,你为何问我?”
公主立在门口,“他在宜凛出的事,本宫为何不问你!”
薛予羡看着公主,哪怕他静默着不说话,他与公主之间都会莫名流露出剑拔弩张的气氛。
公主这个样子 ,比上次还要让他伤心。
他惨淡一笑,敛眸看着桌面,低垂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无力:“公主——”
他顿了一下,像是斟酌词句:“为何偏要怀疑我?”
“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宜州、凛州是靖安郡王府辖制,出了事情,我靖安郡王府便难逃一责,依陛下对陆绶的看重,必然会加派人手全力调查。”
“我何必为了陷害一个人就揽祸上身!”
如此有道理的说辞。
只是听在成华耳中……她和薛予羡做了七年夫妻,最后两年的针锋相对,已让她对薛予羡每一句话都有了计量。
他还真是……从不让她失望。
成华的目光越发冷淡,甚至隐隐升上一种毁灭的火光。
她抱臂斜倚在门口,冷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奚落,像是无形的鞭笞,清晰地荡在这个房间里。
“薛予羡,你可真会说。”
“也真、叫我失望!”
最后一句,像是一声很沉很沉的感叹,沉进了薛予羡的心里。
他突然想要逃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紧绷着,像是受了极大委屈。
可他不知道,他这副模样,成华也是再了解不过。
与她死前和他在雪花铺散的暖玉阁争吵时一模一样。
好一朵洁白的花呐!
“公主心里,这件事已经是我做的了,哪怕没有证据。”
“欲加之罪,还让我说什么?”
“欲加之罪……”成华噙笑,步步逼近,“薛世子好文采!”
“真不愧是大靖第一公子!如星如月的人!”
“经史子集读了不知几多 ,忠君爱国不知学了几多,结果学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