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局棋的开局确实糟糕不已,更何况是在让了五子的情况下。可过了二十手,整个棋局便开始逆转翻盘,杀了原本还游刃有余的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从其中几手可见,想必那位原存了几分戏耍的心,可谁曾想下到后来,竟被步步紧逼。
可惜,前面的局势太差,陶渺就算是想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不过对方最后也只勉强赢了三子。
只怕,那人并非是因陶渺下得差而恼火,而是因自己低估了她,反吃瘪受辱而愤恨。
韩奕言抬手收回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这一步,重新下。”
陶渺愣了愣,韩奕言每回这么做都是有深意的,或许改变这一步便能拯救整局棋。
她凝神思索了片刻,忽得将目光定在一处,她捏起棋子,迟疑地将黑子落下去,旋即忐忑地抬眸。
韩奕言神色没有波动,少顷,才能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
算是认可。
陶渺这才展颜一笑,可旋即想起什么,眸中的光弱下去,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韩奕言,“你让我送的东西,我已经送去了,只是寿材铺的掌柜不在,我交给了伙计......”
她到底是受人之托,没有办好。
“无妨。”韩奕言眉都没皱一下,纸上写的是密文,若不知解法,根本不可能看懂。
没事就好。
陶渺舒了口气,挺直腰背,同他打商量,“两碗玉米糊糊,你再教我学棋可好?”
系统的任务还没完成,她的棋艺也还只是入门,若想要提升,还得靠眼前的男人。
见韩奕言抬眸看来,眸光清冷,陶渺不由得心一提,生怕他不同意,可韩奕言只是面无表情地扫她一眼,淡淡道:“三碗。”
“好,三碗就三碗。”陶渺一口答应,“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喝玉米糊糊啊。”
只要能完成系统任务,保全小命,她稍微省省,这几碗玉米糊糊又算得了什么。
她喜滋滋地收起棋子,没看见韩奕言唇边一闪而过的笑。
他倒不是喜欢喝那无味的玉米糊,只是养伤无趣,才想通过教眼前这个瘦小的小丫头下棋来消磨时间罢了。
不过,他向来不做无意义的事,若陶渺真的孺子不可教,蠢笨不已,他宁愿躺在炕上闭目休养,也不会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韩奕言倏然想起沈笺,那位名誉京城的围棋国手。他曾夸赞过首辅家的四姑娘,学棋两年便能打败不少围棋好手,是女子中百年难遇的奇才。
百年难遇的奇才?
韩奕言看向陶渺,不以为然地一笑。
倒不见得。
第10章 同情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罢了,……
天光从薄纸糊的窗子里透进来,伴随着声声嘈杂,扰得人不得安宁。陶渺烦躁地在炕上翻了个身,冷硬单薄的被褥掀开一条缝,给了寒风可乘之机,炕上早已没了余温,陶渺冻得直打哆嗦,不得不拉过那件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破棉衣披上。
她走到外头灶间,想要添点柴火重新把炕烧热,却发现角落里空空如也。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夜里跟着那男人学棋到深更半夜,累的够呛,好容易学堂放假一日,本以为可以偷懒睡个懒觉,没曾想前几日从山上捡的枯枝竟已烧完了。
她趿着鞋回到炕上,穿戴齐整,想要掬起盆里的水擦把脸,指尖触及水面,到底被刺骨的寒意吓得退缩了。
罢了,等拾了柴火回来,再烧热水洗漱也不迟。
她拢了拢衣领,背上竹篓,正欲出门,却听内屋传来清冷的声儿:“去哪儿?”
陶渺步子一滞,她和韩奕言虽处在一个屋檐下,可除了夜间他教她下棋,两人几乎没有交流,也互不干涉,甚至不知对方名姓,与陌生人无异。
诧异过后,她还是回答道:“没柴火了,我去捡些柴火回来。”
她等了一会儿,听内屋没了动静,耸了耸肩,习以为常地出门去。
一踏出院子,便见隔着篱笆的另一头,孙张氏指着孙大富的鼻子正破口大骂,“你想办法,你想办法,您能想什么办法!今年收成本来就不好,现在藏在家里的粮食都叫老鼠啃了去,这个年还怎么过,我怎就这么倒霉嫁了你这个窝囊废。”
余光瞥见陶渺出来,孙张氏顿时骂得更凶了。
“我都忘了,你们孙家都是这类货色,不止你这个窝囊废,还有没皮没脸的小杂种,良心都叫狗刁了去......”
陶渺掏了掏耳朵,佯作未闻,大清早的犯不上为一个恶毒的泼妇置气,将视线收回来的一瞬,她看见不远处的窗缝中一双怨毒的眼睛定在她身上,似要将她剥皮拆骨。
陶渺微微蹙眉,她知道那屋住的是谁。
自上回孙云打赌输了,在全村人面前丢了人以后,每回见着她都会红着眼,愤愤地瞪她。只是,陶渺有些奇怪,以孙云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么久都没报复回来,未免有些奇怪。
她不闪不避,镇定坦然地直面孙云的目光,少顷,便听“啪”地一声响,窗扇被猛然阖拢。
陶渺嗤笑一声,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软弱无能,任人拿捏的孩子了,上辈子孙张氏和孙云欠她的,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屋内,韩奕言听到闭门声,盘腿坐起来,到底是习武之人,也曾在边塞摸爬滚打过几年,趟过无数刀山火海,体格健壮,常人需养上半年的重伤,他仅仅用了大半个月就已好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