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见过那样的韩奕言。
想到元清对她说过,韩奕言为了陶渺,一再推迟回京的日子,她抿唇,眸色越发深沉。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首辅府内,张灯结彩,满目飘红,一派年节的喜气洋洋。
然菡萏院内,林老夫人却捻着佛珠跪于观音像前,口中念念有词,闭眼虔诚而祷。
珠帘微动,方嬷嬷自外厅进来,恭敬禀道:“老夫人,东西都已备齐全了,明日便可启程出发。”
林老夫人缓缓睁开眼,伸手示意方嬷嬷扶她在梳背椅上坐下,“此次同行的人都确认过了吧?”
“确认过了,您放心,奴婢全程盯得牢,大夫人并无参与此事。”
林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再次望向佛龛上慈眉善目的玉观音像。
方嬷嬷看着林老夫人眉宇间的忧色,心叹。
可真是造孽啊!谁能想到,权倾朝野的林首辅竟有一个亲生骨肉,流落在外近十五年。
若不是前一阵,大夫人戚氏拿着那孩子的养母寄来的书信,哭着求到菡萏院来,只怕林家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然这到底是林尧当年犯下的丑事,他如今贵为当朝首辅,容不得一丝污点,故林老夫人起先得知是个女孩儿时,本欲悄悄压下此事,不了了之。可几日前去了趟宁山寺,见了方丈大师,回来时却突然变了主意。
“那位姑娘的事儿,还要继续瞒着大人吗?”
那信寄来已有一段时日了,可戚氏始终藏着没有告诉林尧,这次求到林老夫人面前,就是怕林尧知晓后,责怪于她。
瞒是瞒不住了,毕竟人很快就得接回来。只是这事儿着实不好同林尧解释,毕竟他这么些年始终以为那女人还活着,殊不知她十五年前便已死了,还留下一个孩子。若他知道真相,一时怕是难以接受。
“暂且不必说,等有机会便由我亲自同他解释吧。”
“是。”方嬷嬷顿了顿,犹豫半晌,又道,“大夫人一直希望让那位姑娘回来认祖归宗,既是如此,老夫人为何要处处防着大夫人呢?”
林老夫人冷哼了一声,“这戚氏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平阳侯快进京的当口上,将信拿了出来,此事多少有些蹊跷。而且,她明知这些年尧儿始终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哪会真心盼着那孩子回来。”
“老夫人的意思是……”
戚氏另有目的。
“暂且不管那些,命人早些打点起来,别到时候露了馅。”首辅府不可能无缘无故多出个姑娘,总得给她编个像样点的身份。
林老夫人闭了闭眼,想起宁山寺中方丈大师对她说的那句话。
运泽深厚,福延家族。
若是如此……
她看向方嬷嬷,嘱咐道:“你替我将那孩子平安地接回来吧……”
第23章 分别 三合一
酒楼中, 陶渺吃了没多少就有些饱了,毕竟从前饿肚子的日子多,胃小了, 自然装不下太多的东西。她眼巴巴地望着桌上残存的一桌食物,只能叹息。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陶渺抬眸见韩奕言看着她, 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心想着自己方才的吃相一定十分难看。
“云峥, 你怎么会在这儿?”陶渺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还有这衣服, 是你给我准备的?”
“喜欢吗?”韩奕言举着茶盏,淡淡地问道。
陶渺重重点了点头, 可再细看韩奕言这身装束时,心却微微沉了沉。
她蓦然明白为何她会在韩奕言身上察觉出几分陌生, 不仅是他的打扮变了,就连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股清高自持, 目下无尘。
和她初见他时一样。
从救了他的那一夜她就知道,韩奕言定是出身不凡,许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自小锦衣玉食,吃着不尽, 与连温饱都奢侈的她云泥之别。
他的伤早就已经好了,也早已联络到了他的家人。孙云那事儿大抵是他吩咐别人做的,毕竟那夜他一直和她坐在一起, 并没有机会动手。
陶渺望着满桌的菜,突然没了胃口。
他给她准备了新衣,带她来酒楼吃好菜, 定是在与她诀别吧。
他要走了!
陶渺神色黯然,明知答案,却仍忍不住问道:“云峥,你还和我回去吗?”
韩奕言捏着杯盏的手微微一僵,他抬眸,直视着她,只道:“你可还有想要的?”
陶渺垂下眼睑,将思绪掩在如蝶翼般的长睫下,她本想摇头,可想到或许是最后一次,抬头笑道:“要不,你陪我去买些东西吧。”
这次到镇上来,她本就是想买些年货的,不仅是为了给自己买,还想给周先生,张寡妇和邻居的刘大娘带一些,他们对她好,她总得思报答。
离开酒楼,两人去了东街,陶渺买了两斤猪肉和一些鸡蛋,还忍痛花了半钱银子买了包蜜饯。卖菜的小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还笑呵呵地送了两根萝卜,若不是韩奕言在她身后站着,只怕还想扯着她多聊上几句。
待东西都购置齐全,已是暮色西沉,陶渺拎着东西慢悠悠地走到了城门口,强扯出一丝笑,回身对韩奕言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
韩奕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陶渺忍住鼻尖翻涌上来的酸涩,落寞地走向牛车,却倏然被叫住了。
“陶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