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识这段日子刚查完一桩舞弊案,总算空了半天时间出来,本想打道回府,半道却被熟人叫出去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是去茶楼去看那些文人书生们辨古论今。
有些人能引经据典,辩论的有理有条。有一些就纯粹像在撒泼,尽说些站不住脚还气人的歪理。
赵识对听辩论,兴趣不大。他这个人最讨厌话多之人,辩来辩去,不过都是嘴上功夫。
不过他也不好拂了好友的意,便跟着一块去茶楼里听了听。
二楼都是单独开出来的包间,顾文宣看见太子,吃了一惊,“殿下也来了。”
赵识淡道:“随便听听。”
可惜今日在茶楼里辩论的双方,水平都不太好。双方不像是在辩论,到后面颇有朝对方吐口水唾骂的架势,有辱斯文。
“勤能补拙本就是个笑话,人生下来就定了天资,脑子天生笨,再怎么努力都是白学。”
“阁下这话说的就过于绝对了。我天资平平,不也考中秀才了吗?”
“那是你们那届考生里都不行,你能中秀才就是侥幸罢了。而且,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秀才。”
对方一听这话就怒了,“你说归说,可别咒我!”
“说实话而已,怎么就成诅咒了!?”
两人撕扯起来。
“你聪明?你聪明连秀才都考不上!”
“明年就中个给你看看。”
“哈,真是笑掉我的大牙。”
辩论倒成了一场闹剧,赵识在二楼冷眼看着他们撒泼,微扯嘴角,听不出来是不是嘲讽,“还真有意思。”
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很尴尬,叫太子看见这丢人现眼的场面。
顾文宣忽然问:“殿下觉得读书天资更重要还是勤奋更重要?”
赵识说:“天资。”
底下这个草包有句话确实说对了,人脑子若是笨,在这方面没有天赋,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睡觉来读书,都没什么用处。
他说完又笑了笑,忽然想起了明珠。
她也没什么天分,他不也还是逼着她天天读书练字吗?
顾文宣点点头:“确实如此。”
赵识懒得浪费时间继续听下去,他一走,其他人也跟着出了酒楼。
说巧也巧,顾书意刚从山里下来,马车失控撞上了酒楼门前的石狮子,好在人和马都没什么大碍。
她跳下车,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哥哥。她笑着跑过去,“二哥!”
顾文宣瞧见家中小妹,冷面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你又去哪儿了?”
顾书意抿唇笑笑,“去山里摘了些茶花。”
说完她就注意到哥哥身旁的男人,一双清纯的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这不是游船上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吗?
众目睽睽下,顾书意也不会唐突了他。福了福身体,行了一礼。
赵识方才见到顾文宣的时候,便知道她是他妹妹了。
顾书意润白的小脸微微发热,心中有些懊恼,早知出门会碰见他,她就该穿的再漂亮些。她今日穿了身湖蓝色的裙子,腰迹缠着浅色流苏,腰身纤细,隐约透着几分娇态。
赵识朝她看了一眼,她怀中抱着一束用藤蔓绑好的茶花,清冽的香气淡淡传入鼻尖。
顾文宣不知道太子殿下和他妹妹之前就见过,他侧过脸,说:“殿下,这是家中小妹。”
赵识微微颔首。
顾文宣又对他妹妹说:“这是太子殿下。”
顾书意心中惊了惊,那晚就看出来他身份不一般,没想到会如此显赫。
他竟然就是太子殿下?
顾书意又行了一礼,“殿下安好。”
“免礼。”
顾书意犹豫半晌,想来想去还是站出来说:“殿下,那天夜里,是我失礼了。”
赵识的目光扫过她的眉眼,一时间静了下来。
顾文宣拽着妹妹的胳膊,“你和殿下什么时候见过?”
顾书意不慌不忙同她二哥解释:“游湖那夜,有缘见了一面。”
顾书意的小脸看着有些圆润,日头直射下白的发光,模样漂亮还惹眼,整个人身上有股温柔娴静之气,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十分有教养,柔软无刺,却又没有过分的怯懦。书香门第,才貌双全。
她身上每一点,按理说都该是赵识赏识的,神态又像极明珠,可他心里也没有特别的触动。
看见她只能想到两个字,很像。
顾文宣帮妹妹解释道:“书意任性,还望太子不要与她计较。”
赵识漫不经心,“不会。”
顾书意将手里这捧茶花送了出去,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这束花赠予殿下,当作赔礼道歉的礼物,还望殿下能够收下。”
她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还要好看,眉眼跟着变得生动柔媚。
赵识没有伸手接,漠然移开眼,“不用了。”
顾书意依然笑眯眯的,立马就给自己找了台阶,“殿下果然是君子。”
君子不夺人所好。
赵识听见君子二字,轻扯了扯嘴角,淡笑了声。
天色渐暗,隐有下雨之势。
赵识回到府上,先是去书房写了几幅字静心。
写了好几幅字,心里还是沉不下来,乱糟糟的成了一团。
他手中过于用力,毛笔划破了宣纸,毁了一整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