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滚滚而下,婉婉想张口,可她对上沈氏的神情,忽然间明白,她说什么都没用。就像是过去那样,娘亲不会因她的乞求和哭泣妥协。
毕竟是亲生女儿,看婉婉哭,沈氏心里也难受,她抱住婉婉安抚地轻拍,“好孩子别哭,娘知道你心里担心。不过娘都已经打点好了,还记得你表哥沈从吗?你可知他是什么身份?他如今在锦州德广王麾下管军粮马匹,这个职位非心腹不可任。他上次回来,就是想要接我过去,但我那时担心你,就没有答应。前几日,就是你和唐枕去郊外别院的那几天,他又送信过来,信里还有几份路引和通关公验,他说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前往锦州投奔他,蒋家会派人护送我们过去。”
“你放心,那个给你看诊的大夫已经封口了,不会有人知道你其实没怀孕,这几日你就安心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立刻离开。”
婉婉一愣,“那爹呢?也一起走吗?”
沈氏神色淡淡,“过去那么多年,他将我当个死人,如今咱们要走,也不必顾及他。你放心,咱们现在有钱有人,不会让他阻挠我们的。”拍拍婉婉的手,沈氏继续道:“婉婉你听着,如今世道乱,各地都有起兵谋反的,安州富庶,早就是别人眼里的肉,也许再过不久,这里就要陷入战火,到那时候想要走就来不及了。”
婉婉垂眼,不发一言。
沈氏了解她的性子,她知道女儿会听话的,“我让人给你送药过来,你喝完先睡一会儿。”
沈氏走后没一会儿,翠梅便端着药碗进来了,她和崔嬷嬷本也该被抓了的,是沈氏使钱上蒋家,蒋家又疏通关系,才将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下人又放了回来。
翠梅端着药碗,一进门就看见婉婉换下了寝衣,穿上了外出的衣裳,还披了件带兜帽的斗篷。
翠梅一惊,“小姐要、出去?”
婉婉关上门,急切问她,“外边怎么样?唐家如何了?唐枕呢?”
翠梅小声将自己所知的说了。
原来唐家被抄已经是昨日的事了,唐家一家如今还在牢狱里,男女分开关押。
“城里贴了告示,说唐家谋害太子,太子的尸身就停在衙门,今早来了披坚执锐的军士,说是接太子回京都。”翠梅一到这种时候又不结巴了,“城里人都说唐家完了,全家都要被抄斩。”
翠梅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小姐,怎么办?姑爷他……”
婉婉竖起手指虚了一声,“别叫外边人听见。”
翠梅立刻抿紧嘴巴。
婉婉接过她手里的汤药,蹙着眉头一股脑闷了下去,热腾腾的药汁落肚,浑身都出了层热汗。
“翠梅,你去床上躺着,我要出去看看。”
婉婉放下药碗就要往外走。
翠梅被小姐如此大胆的举动惊呆了,看着她的背影愣愣回不过神,却见婉婉脚步一顿,忽然回头问她,“你知道我娘将银子放哪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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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公子,有人来看你了。”
坐在稻草堆上的唐枕正盯着墙壁上方那个飘舞着灰尘的窗口看,听见狱卒的声音,他立刻回头,见到来人是沈唤后松了口气。
沈唤见他安然无恙,也是松了口气,随即将一块银子递给领他进来的狱卒,那狱卒忙推拒,“使不得使不得,唐公子对我有恩,我怎么能收钱呢?”
唐枕道:“拿着吧,你带人进来已经担了风险,总不好叫你落不着一点好处。”
那狱卒这才犹豫着收下了,小声提醒道:“烦请二位快这些,这儿每隔半炷香就有人来巡。”
狱卒离开后,唐枕低声问,“现在外头怎么样?”
沈唤苦笑,“很不好。原以为是你们家得罪了人,所以有人捏造这种荒唐罪名陷害你家,没想到太子真来了安州城,真遇害了。”
唐枕:“太子死了?”
沈唤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唐枕拧紧了眉头,“你具体说说。”
沈唤:“据说是太子微服私访来的安州城,前些日子太子身边的随从说殿下想要上唐家拜访,谁知一去不返,等找到时,太子连同身边数名侍卫全被杀死在唐家一座别院里。”
唐枕:“哪座别院?”
沈唤:“就是令尊升任太守之前,你们一家住着的那个地方。”
唐枕想起来了,那是城南一栋二进宅子,已经空置许多年了,里头只一个看门的老人。
沈唤:“现在太子的棺木停在衙门,孙刺史打算将其运回京都。”说着他取出一根细细竹筒递到唐枕手里,“这是今早京都那边过来的飞鸽传书。”
竹筒上的火漆封印还好好的,唐枕展开纸条,眼皮就是一跳。
沈唤忙问怎么回事。
唐枕将纸条递给他。
沈唤看了一眼,疑惑道:“丞相病逝?什么意思?”
唐枕:“你知道安州唐家只是京都唐家的分支,京都唐家家主位列九卿,丞相病逝,他最有希望成为新任丞相。京都唐家不好找把柄,只能朝安州唐家下手。谋害太子这种大罪,安州唐家沾了,京都唐家也逃不了。”
沈唤一下明白了,气得手指发颤,“卑鄙!”又问唐枕接下来怎么办?
唐枕却问他,“你嫂子呢?她怎么样?”
沈唤当即道:“被顾家夫人接走了,听说是病了,请了大夫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