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自然是不敢开口的那一类,他们皆知晓晏辞是个记仇的人,若是谁先开口了那便是自找麻烦。
而不了解晏辞的大臣们,则在认真地思考着说服晏辞理由。
“陛下!”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出现在晏辞眼前,她眯了眯眼睛,勉强认出是巡抚章越。
“微臣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章越恭敬行礼道,“陛下已登基五年之久,对待朝政勤勤恳恳,节俭爱民知人善任,晏国能这般壮大,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少不了陛下的功劳,陛下当得明君之称。”
“陛下是晏国的天子,晏国之事也理应由陛下决断。兵权对于国家而言,更是重中之重,还请太长公主……”章越的目光落在晏辞身上,触及她讥嘲的目光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却还是咬牙继续道,“将兵权还予陛下。”
大臣们的呼吸皆是一窒,不仅惊于章越的话,还惊于他的胆量。要知道,这般直白地将夺权说出来,多半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他们看来,晏辞之所以握着一半的兵权,至今还没有交给晏璟的理由多半是对皇位有意。如今章越站出来逼她让权,就等于让她彻底放弃皇位,岂不是死路一条。
晏辞不语,只默默打量章越,眼神冰冷。
慢慢地,大臣中有人站出来附和章越,一眼望过去就会发现,都是簇拥晏璟的人。
晏辞抬眸看向龙椅上神态自若的晏璟,忽然觉得他好像长大了,就连逼她交出兵权这样的事都安排得很好。
只可惜他真的不够了解晏辞。
“边关之事自然重要,我身为晏国人,自然也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我会立刻调军马前去支援,诸位可以放心。”晏辞笑了笑,将章越方才所提之事略过,给出了最为简单的解决办法。
“殿下如今只是刚好在宫中,刚好遇到此事,故而可以调兵支援,但不是每一次殿下都能够来得及的。”章越站出来反驳,“若是殿下离开京城时,情况危急时又当如何?”
“殿下离京五年游山玩水,不了解的形势变数,臣等自然谅解。”
这是说她罔顾晏国,不负责任。
“陛下为国为民操劳万分,分明能助晏国更上一层楼,却因殿下止步不前。”
这是夸晏璟顾全大局,想壮大晏国奈何权势不够,而她就是那个阻止他的人。
“殿下当初都已经决心放权,为何执意不肯将另一半兵权交还陛下,莫不是……”
后半句即便不说,众人也都已经知晓。
在这样的情形下,若是不交出兵权,便是证明章越说对了,晏辞对于晏国对于陛下有异心。
众臣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极为认真地思索着如今的形势,目光在晏辞和晏璟身上徘徊,犹疑不定。
晏璟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动作倚在龙椅上,认真地瞧着大臣们的神情,眼底浮出浅浅的笑意。
见晏辞没有开口的打算,他的目光又落在最前方一言不发的君屹身上,稍作打量后问道:“摄政王怎么看?”
忽然被点名,君屹默默站出来缓缓开口:“微臣认为,边关之事最为紧急,若是太长公主能够派兵支援,自然是再好不过。”
明明晏璟希望他答的是交还兵权一事,可君屹答的却是晏辞派兵支援一事,落在大臣们耳中难免说他狡猾。
“爱卿说的极是。”晏璟也不恼,勾起唇角同意他的话,又问,“爱卿可还有想说的?”
君屹垂眸,朗声答道:“依微臣看来,太长公主手握兵权确实不妥。章巡抚所说的交还兵权,也不无道理。”
这下晏璟满意了,他转头看向晏辞,静静等待着。
晏辞冷笑一声,看着君屹的目光阴冷瘆人,就连大臣们都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可他却恍然未觉,身形未动面色平静。
“诸位的话我都明白了,我会考虑的。”晏辞面上不见愠色,仿佛方才那些话落在她耳中也只不过是饭后闲谈。
她说的是她会考虑,而不是同意。
章越一听便急了,又要开口:“殿下……”
“章巡抚是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若是有病不妨趁早治,错过了时间带进棺材可就没得治了。”
晏辞的语气很平静,脸色也很平静,却让章越的嘴像是被缝上了一般再也开不了口。
比起愤怒来更可怕的无外乎是平静,平静的晏辞像是冰冷的剑,出鞘便是一剑封喉,再无存活的余地。
“陛下还有事要说吗?若是没有,我便先告辞了。”晏辞看向晏璟,不顾他复杂的目光,也懒得再听他多言,转身就走,留一干大臣哑口无言。
晏璟目光晦涩地盯着晏辞的背影,心狠狠一沉。
殿内再度低气压,大臣们看着晏璟愤怒离去,忍不住摇头叹息。
出了金銮殿,方才压抑的心情仍未得到缓和,大臣们的眉头皆是紧紧皱起,直觉此事会向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晏璟一向不与晏辞起正面冲突,今日却一改常态,竟在殿内逼迫晏辞让出兵权,足以证明他等不了了。
而晏辞,也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
袁州拧眉思索,实在是想不明白,待看到君屹时又为他今日的话心惊,忍不住凑近了些劝道:“摄政王这几日还是待在府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