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专注地盯着夜空,也挪动身子,往他胸怀贴紧了些许,头靠在他颈窝之处。
燕山便将背脊挺得愈发笔直,好让她躺得更舒服。
“啊。”
观亭月伸出手指,双眸间尽是璀璨的光华,语气难掩惊喜,“下雪了。”
因得风势不大,那些雪懒洋洋地从上空往下坠,其间再被耀目的烟火一映照,白得何等可爱。
而石阶前,几条打滚的黄狗也都安静下来,纷纷蹲坐成一排,好奇地仰望苍穹。
被声响吸引的两只黑白猫跟着从窝里探出头,继而往这边碎步小跑,却不出花廊,只挨在火炉边上,倒有一个钻到她臂弯里去的。
燕山低头瞥见,不知怎的,心头莫名温暖,轻轻蹭着她微凉的发丝,目光往上移,了无挂碍地看着烟火绚烂盛开,又消失无踪。
于是,这一夜观雪景的后果,就是晚间入睡之际,观亭月的“老毛病”如期而至。
“来了月事怎么不早点说?”
燕山端着烛台,将炭盆给挪到床边的位置,伸手试了试温度,本欲再让婢女烧一盆来,偏她就是不肯。
约莫觉得这病情叫下人们知晓了,有点拂自己的脸面。
“两三天了,也没疼过。”观亭月侧身,轻皱着眉未曾睁眼,“我以为没事的。”
“你哪次有把这个当回事?”他话语里隐有愠意,“若知道你身上不便,方才我就不会让你在那儿看那么久的雪了。”
燕山此刻下定决心,从这月起得留意把她的日子给记着,以免又被她找着机会作死。
“行了吧。”观亭月疼得没什么力气,淡淡抱怨,“你好能念叨。”
所幸睡前准备的有一个汤婆子,多少可以缓解一下小腹的疼痛。
屋里的气温原就不低,现在又将炭盆放近了,燕山简直热得满头都是汗。饶是如此,他仍贴着观亭月的背躺下,从后面环过手臂,给她暖身体。
若即若离的痛感抽丝剥茧般一寸一寸地绞着经脉与血肉。
她其实周身也热,烦躁得难以入睡,恍惚间张开双目,透过薄薄的纱幔瞧见桌上豆大的灯光在纱绢上影影绰绰。
这种氛围与心情,忽然十分地微妙。
她自己熬这份艰苦熬了十几年,从前没感觉有什么,而今还是头一回旁边躺着一个人能够汲取暖意。
观亭月并不喜欢过于依赖他人,可偶尔依赖一次……感觉倒也不坏。
燕山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肩膀,当下睡意渐消,便不怎么困倦。
看着观亭月由于痛楚而在他怀中蜷成了一团大虾。
他另一只手揽在她腰腹间,掌心拢住她抱着汤婆子的手,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亭月。”
观亭月:“嗯?”
他支着头安静地躺着,像是斟酌良久,舔了舔嘴唇才说:“要么,去试试那个偏方吧?”
“偏方?”她没怎么听懂,“什么偏方?”
燕山垂首在她颈项上吻了一吻,轻声道,“治这个病的偏方。”
他突然怅意悠远地开口,“其实今夜在花廊看雪景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你不觉得,我们家里有些太冷清了吗?”
观亭月愣了愣,似乎这一刻才明白过来。
她合上眼,半晌才笑一声,呢喃自语般地附和。
“是啊。”
“是有点冷清了。”
第107章 番外四则
崇平七年的腊月除夕, 京城。
萧索的北风自平地卷起街面的枯枝落叶,窸窣地从围观百姓眼前吹过,令众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紧挨着土地庙的地方搭了个不小的台子, 本是戏班卖艺之处,眼下被让了出来。
高台上左右两端各站着两个人,男的身形挺拔健硕, 一袭长袍奢华繁复,从上到下透出一股富贵的气质。此刻正背手而立, 戒备地盯着对面的女子。
那人生得清冷端秀,比寻常姑娘家要高出许多,纵然只是随便往那里一站,无端就有种玄甲披身,冷铁暴虐的凶煞之感。
飘在半空的枯叶打了个旋, 终于缓缓落地。
也就是在这一刻,观亭月的眉眼倏忽一变,她瞬间动了,似乎是早已准备多时,抬脚踢起足下的一粒石子,毫不留情地朝她大哥面门打去。
后者偏头躲开,刚转回来的工夫, 带着杀意的五指并指成刀, 已然逼近自己双眼。
观长河“哇”了一声,急忙慌里慌张地闪避, 抬手和他妹妹硬拆了几招。
他的武器以重剑为主, 手上劲道是不输给观亭月的, 所以对方显然不打算和他硬碰硬, 反而打得很“软”, 两条胳膊流水似的缠住他的招式,脚下却半分不相让,踹得又险又狠。
观长河堪堪岔开腿,躲过她扫来的攻势,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是想让你大哥绝后吗?”
而观亭月动作不停,专盯着他的弱处,直攻下盘。
她大哥忙不迭就地打了几个空翻,逃命般地退到戏台子边缘去,这里站着他的几个随从,三人齐力,扛着一把金灿灿的巨剑。
那足有百斤之重的玄铁被他一手便轻飘飘拎了起来。
站在台下的敏蓉原本还看得提心吊胆,见状率先兴奋:“来了来了!传说中能破开城门的‘金蛟剑’!”
利器在手,观长河也骤然被激出一身热血,当场一跃而起,冲他妹妹高高兴兴地迎头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