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樱桃煎了。”她说。
荣枯道:“佛渡怎么跪在下面,她又犯什么错了?”
李安然指了指边上烧了一半的香:“学堂上聚众挑衅夫子,撺掇着崔旭和她一起逃学,话本子看多了以为自己那些个三脚猫的功夫能去闯荡江湖,两个小兔崽子去马厩偷了一匹汗血马就要出城,红珏抓回来的。”
荣枯:噗嗤。
李安然瞥了他一眼,后者才收敛起脸上的笑:“你十二岁的时候不就自己千里走单骑从天京一路奔至漠北,佛渡这不是很像你吗?”
话没说完,他脑袋上先挨了一下。
只见李安然将手上的文书卷成卷,往他脑门上毫不留情的就是一下:“我十二岁那年是事出无奈,我带着两个扈从一路奔袭,中途连驿站都不敢停,到了边疆两条腿青紫一片几乎废掉,她这算什么?顽劣不堪。”
李沁还跪在下面,两个手捏着耳垂顶着书,可怜巴巴地抬起眼看着父母二人。
“这不是还有一个共犯呢?怎么只有佛渡跪在这?”荣枯揉着发红的脑门笑道。
李安然这才咂摸出味来,把手上的文书往矮几上一锤:“提婆耆,我管教你女儿,你和我说我为什么不管教别人家儿子?怎么,今天你不把你这偏心眼子偏到肋条里不罢休是吧?告诉你,你家这掌上明珠是主犯,论罪从重。照夜是从犯,自有他爹娘管教。”
荣枯连忙摆手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还没说完,外头就有人通报:“郑将军到了。”
郑一娘常年在水上作战,自从婆罗洲水战受了伤,留了后遗症之后便退了下来,之后便调任西域,从崔肃成婚之后便生了一子,取名为崔旭。
郑一娘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揪着崔旭的耳朵,后者被亲娘拽得耳朵都紫胀了,愣是一声不吭。
“大殿下,这小崽子不劝着世子还跟着一起胡闹,我让他来陪世子罚跪呢。”郑一娘揪着崔旭的耳朵,把他往李沁边上一丢,后者便乖巧得“噗通”一声跪下,自己拿了两块青砖顶在头顶上。
李沁:……
崔旭:……
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相顾无言。
家里都是娘说了算,没法子的。
李安然不说话,挑眉斜了一眼边上的荣枯。
后者捻着缠在手腕上的佛珠,长叹了一口气:“倒也不至于,小孩子家胡闹罢了。”
儿,不是耶耶不救你,是真的救不了。
李安然把手边的文书一推,亲自给郑一娘倒了一杯茶:“我还没找你赔罪呢,佛渡胡闹,把照夜也一起带坏了。”
郑一娘摇头:“犬子是臣,世子是君,世子胡闹,犬子没有起到劝谏之责,反而还跟着一起胡闹,这是奸佞之行,不可以助长。”
李安然哑然失笑:“你这说话怎么越来越像子竹。”她顿了顿,“罢了,今天就跪到这吧。”
李沁闻言,心下大喜,连忙站起来就想拽着崔旭逃跑,却被李安然叫住:“明天考你俩功课。”
李沁脚下一滑,便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地告退了。
崔旭倒是不怎么慌,对着李安然行了一礼之后,才跟着李沁走了出去。
荣枯见状,站起来道:“我先去看看佛渡,你同郑将军慢聊。”说着,便走了出去。
李安然也不说什么,只是由着三人走出了庭院。
郑一娘喝了一口李安然给她倒得茶:“京城那边来的人,再过几天应该要到了。”
栾雀登基为帝之后,每逢李安然生辰都会从宫中赐东西出来,不远万里送到西域大都护府,这次前来送赐物的不是使臣却是太子李椒,虽然说这是李椒自己请的差事,李安然却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朝中势力推波助澜。
“既然你都来了,我们聊聊佛渡和照夜定亲的事情吧。”她开门见山道。
郑一娘笑道:“不等我家里那个从自杞国回来再聊?”
李安然吹了吹杯子上蒸腾的热气:“他回来了难道能说半个‘不’字?”
郑一娘道:“还得看孩子自己怎么想的。他们俩都还小,哪里知道什么叫‘姻缘’呢。”
李安然失笑:“我看他俩懂得很,尤其是照夜。”
郑一娘想了想,也扶着额头笑了起来:“那臭小子。”
另外一边,李沁和崔旭走到庭院假山那,确定李安然不会再把他俩叫回去之后,崔旭才从袖子里取出化瘀膏来,红着脸递给李沁:“世子请。”
李沁接过小瓷瓶,坐在一边撩起胡服裤腿,挖了一点化瘀膏往青了的膝盖上揉:“阿娘真是小题大做,你也跟,红姨也跟着,怕什么嘛。”
崔旭道:“世子是西域大都护府将来的统领,处事更需要谨慎才是。”
李沁抬起头来,白了崔旭一眼,她的长相随了娘,哪怕是生气了也带着一丝娇嗔的意味:“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劝不动我才跟我一起闹的?”
崔旭苦笑:“但凡世子肯听一点劝,何至于呢?”
李沁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就讨厌夫子那一套,明明阿耶费心耗力编撰了‘学谱’,他非要教什么四书五经,三纲五常,听着叫人心头火起。”
崔旭刚想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两声咳嗽,抬头一看,却发现荣枯站在不远处,连忙起身行礼:“小子见过世叔。”
李沁跳起来道:“阿耶。”她虽然怕李安然,对着亲娘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逾礼,对着父亲却活泼跳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