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兴许是跑过瘾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们此时已经来到那片花海之中,四处遍野都是粉白的小花,地毯一样铺开,放眼望去仿佛一片粉白的海洋。
女帝双手都松开马缰,片刻后她从后面拿过一副弓箭,伸到他眼前。
“试一试,拉不拉得开这弓。”
秦珏依言接过那弓,这柄弓是上好的牛角弓,入手十分沉重,他只是握在手里,便觉得手臂酸软。
虽然有之前被牵着跑的缘故,但也能看出这弓不同凡响。
莫名地,秦珏猛然意识到,自己舞过女帝的长枪,骑过女帝的踏雪,如今又用过女帝的弓箭。
这些……是巧合,还是特例?
“专心。”冷淡的嗓音钻入耳膜,瞬间将他的思绪打断,秦珏轻轻摇摇头,把那不现实的想法抛之脑后。
秦珏一手握弓,一手捏着精钢长箭后的翎羽,拉动绷直的弓弦。
这一拉,他立马察觉到,自己拉不开这弓。
若是往常的他,还能稍微拉开多一点,但此时此刻的他,绝对拉不满。
他拉了一小半,就再也拉不动,手臂没有了半分力气。那牛筋做成的弓弦好似在与他角力,扯着他的手往回退去。
秦珏始终没有松手——女帝不喜欢半途而废,他可以拉到肌肉受伤,都不可半途退却。
果然,就在他坚持着却依旧被缓缓拉回去的时候,一双手臂从腰后绕了过来。
这手臂并不粗壮,却坚韧无比。
之前见过的那双充满了力量感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带来难以忽视的、温热的触感。
她就这么从后环着他,他甚至可以感知到她的柔软,那种不同于她外表的,属于女人特有的柔软,抵在他后心上。
一股无名之火从后背升腾而起,秦珏指尖颤抖,骤然失了力气。
“这就坚持不住了?”女人声音一如既往,他却从中隐约听出一丝笑意,然而回想一番,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注意看我的动作。”女帝平静地说。
秦珏艰难打起精神,把注意力投注在弓箭之上,目光刚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中,神思禁不住又是一飘。
她的手就如他想象的那般有力,明明指骨纤细,却蕴含着那么强大的力量。
掌心包裹着他的手背,食指中指搭着箭杆,拇指按在他拇指上,她拉的好像并不是弓,而是他的手。
之前在他手中沉重无比的弓弦,在她手里却仿佛一根棉线,那样轻易地被拉成满月的形状。
“抬高手臂,闭上外侧一只眼睛,盯着箭尖。”
清冷低沉的话语声犹如丝线,钻进耳中,爬进血管,钻到心里。她的呼吸洒落在他耳畔,温热、潮湿、平稳。
这一刻,秦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跟随着她的指示做着动作。
举臂,闭眼,看箭尖。
踏雪还在奔跑,虽然速度减缓,却没有停下来。
箭尖随着马匹的动作抖动,秦珏看了一会儿,始终难以专注投入,只觉自己的心也在奔马上一颤一颤。
“看见什么了?”
听见询问,秦珏总算稍稍静下心,认真观察了片刻,才回答道:“一只……大雁?”
她瞄准的方向,是远处的碧空。
碧蓝的天上遍布层层的白云,一只模糊的鸟儿影子在天际飞翔。
因为太远太小,他仔细分辨飞行动作,才认出那是一只离群的大雁。
秦珏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手中握着的弓箭也倏然一松,漆黑的钢箭拖着雪白的尾羽,疏忽间飞向远方。
远远的,秦珏看见天际那只雁,像是骤然被什么击中,流星般坠落下来。
马儿依旧在奔驰,风在耳旁呼啸,女帝语气平淡,似乎早有预料:“学会了吗?”
秦珏吸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方才一直屏着呼吸。
“……奴愚钝。”
女帝:“罢了,料你也是如此,往后每日再加练拉弓一个时辰。”
秦珏呐呐应是,接着便感到那温暖的身躯离去,劲风猝然带走她残留的余温,他竟陡然觉得有些冷。
女帝拉住马缰,踏雪慢悠悠停下步伐,她在他身后淡声道:“下去吧,去把那只大雁捡回来,带给我。”
秦珏逐渐平复的心湖,蓦地翻涌起巨大的波涛。
陛下她知道,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大雁,代表着什么含义吗?
第187章
踌躇了片刻,秦珏还是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陛下可知……大雁代表着什么?”
阿洛眸光流转,若此刻有人在这里,便能看见女帝脸上那难得的笑意,然而此处只有他们两人,秦珏还未下马,看不见她的面孔。
她神情带笑,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淡:“什么?”
秦珏不知身后人是什么表情,他只能从她语气里分辨,得出她或许并不知晓那个在泽西国流传甚广的传统。
他眉眼微垂,一身的薄汗在春日还带着些许凉意的风中变得冰冷,一并带走了他身上的温度。
“奴是泽西人,曾听闻泽西民间有一个说法,大雁乃是忠贞之鸟,一生只有一位伴侣,若伴侣死亡,它便也会孤寂而死。此后便有人在向女子求婚时,送上大雁,以示对对方忠贞不二。”
“原来如此。”女帝声音没什么起伏,似乎并不为那难得的忠贞之鸟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