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活着的人,她不能饶恕别人,也不能饶恕自己。
时间秒秒分分地过去,周轸能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平静下来,她是平静了,湿了他襟前一片。
嘉勉红着眼睛,不说抱歉,也没下一步的动静。
冷不丁地,周轸问她,“你小时候有没有暗恋谁?”
嘉勉瞬间抬首望他。
听到的是他的笑与嘲讽,“你这性子太吃亏了。什么都放在心里,对嘉勭都这样,对别的男人岂不是,七老八十的爱情。”
周轸口里七老八十的爱情是指,七八十岁再重逢初恋,你中意我,我中意你,然而呢?
有什么卵用!
互相都要成为一把灰了,谈什么爱情,狗屁!记住,爱情就是折腾,七老八十老早折腾不动了!
*
桌上的吃食全收拾妥了,吃不下的全搁到冰箱里去了。
周轸在阳台上抽烟,窗户洞开,手里的烟全架在窗外。
嘉勉把他的打火机还给他,她原本要自己试着买气换的,不太会。
周轸摇头,让她别瞎弄,不安全,要先放气的,“你笨手笨脚的。”
“还笨嘴。”他再内涵她。
这是个嘉勉永远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她无从解释,她为什么会那么笨拙。
周轸把手里另外一个火机换给她,说给她点蚊香。
无烟蚊香在防风火机的苗头里静静地燃起来,嘉勉拿到房里去,周轸掐了手里的烟,说他也该走了。
“再留下去,你朋友估计要连夜打车回桐城了。”有人的严肃始终捱不过三秒。
嘉勉把他的外套还给他时,周轸不接,他看着她,再正经不过的嘴脸,却说着再狂妄不过的话,“她要是愿意走,我可以安排车子送她回去。”
声音不高不低,房间里的司徒未必听得见。然而倪嘉勉却炸毛了,打他,“你小点声!”
“你声音比我大多了,好嘛?”
周轸不情不愿地被嘉勉推到门口,倪二小姐像极了一个催促自己小孩出门上学的老母亲,各种怕小孩落了东西,伞、衣服、桌上的表和袖扣。
统统拿给他。
某人耍赖地全不要,然后脑洞跑到银河系去了,“你说一千零一夜得有多扯?”
那女的花了一千零一夜才让那个国王改变了想法,不杀她,也做他永远的王后。
“嘉嘉,你要多少夜,才决定不杀我?”
周轸说完这句,就推门走了,嘉勉愣在原地好久,某人走出去,门没替她掩上。
她走上前,原本是打算阖上门的,然而鬼使神差地,力往外,最大化地去洞开门,
她想听外面的人下楼的声音,万万没想到,某人终究棋高一着。
他没有走,抬手接住她推门出来的力道。
下一秒,赢棋的人享受他胜利的喜悦,一把扽出倪嘉勉,门砰地被阖上了,是在外面。
他把她锁在了门外。
气息跌缠到那道被锁住的门上,
黑暗里,失去光明的感官反而更强烈了。笨嘴拙舌的倪嘉勉是颤抖的,热络鼓动的,像一颗急急升腾的氢气球,然而又被牵线人,死死绕在指间。
第37章 4.9
都说接吻于男人是前/戏,周轸从前从不质疑这句话的偏颇。
因为他很多年不把接吻只当接吻看了。
甚者,他的风花雪月里,直接跳过这一道程序。
今时今日,风月里打滚的男人也有忸怩的时候了。
因为他谙知,快乐的意义。它正因为是快的,短暂的,才会欢愉享乐。
上帝都在教诲世人,喜怒哀乐,一味只占着一处,是要万劫不复的。
周轸怕扽出的只是她的人,和从前他招惹的那些女人一个下场,那么于他于嘉勉,都是个不如意的结局。
他可以欠任何女人的感情债,唯独倪嘉勉。仅仅因为她住在他的记忆里。那年凤仙花开到了现在都没有败。
周轸觉得,急/色关头,他能受戒如此,已是很了不得了。两重紧箍咒,一重来自“嘉勉”,一重来自倪少陵。
于情于理,他都得做个好人。
否则,他有一百种方法带走她。
“嘉嘉,换个密码锁吧。”周轸在她耳边笑话道,黑暗里,他看不到她,但手里扪到她紧密的心跳,“不然,下次谁给你开门呢,嗯?”
*
不日,倪少陵托嘉勭给周家带话,请周家父子拨冗一叙。
不在家里请。
沈美贤身子早没事了,女人的心思终究容易软绵些,她劝丈夫,你都打算还人情了,又不在家里摆,倒显得应付了。
这些年,虽说和周家的姻亲关系断了,表姊陆明镜那头也早就淡薄了心思,过起深居简出的日子。但沈美贤看在眼里,尤其嘉勭那里,他和周家老二来往,倒也没听说有什么龃龉,向来是周家出手阔绰。嘉勭现在在桐城住的那套房子,还是周轸帮忙置办的。
有时候看别人家的孩子罢,都是好的,沈美贤倒觉得周家老二鲜活点,早慧的孩子就是容易入世。自己的嘉勭跟个吊书袋的先生,一味钻研,成年到头看不到他的影子。
做母亲的心思终究单一些,她说不指望他们守在自己身边罢,但也不希望他们活得像个机器那么冷。
冷性子的人终究吃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