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木的脸就霎时间白了。
她没想到,她爹如此决绝。
她如今还敢跟她娘争的底气,就是她爹暂时还没下定决心,如今连胡家都请来到了长公主府里,已然是拿定主意了。
盛夫人就瞬间有了精神,“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我们是你的爹娘,你是我从我心口掉下来的肉,我们还能害你吗?多好的姻缘,你怎么就想不开。”
盛木却没有回她的话,而是继续看向盛将军,“爹爹——”
盛将军闭眼,“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盛家的女儿,难道想让盛家的名声都丢尽了才甘心吗?阿木,我们已经够由着你了,你也该想想父母,想想你的兄弟姐妹,想想他们以后在京都的名声。”
折棠就看见,盛木原本英气无畏的一张脸,直接暗淡了下去,青白相错。
不是不能再继续抵抗,而是你予以最后希望的父亲拿着家族来压你,你再无去处可逃。
折棠如今已经十五岁,知晓这些关系厉害,不敢插手,云芫自小就不是非议长辈的性子,倒是胡梨年岁小,跟盛木的关系最为亲近,于是听得愤怒处,敢于冲在最前面,绷着一张脸,道:“卖女儿就是卖女儿,说什么家族大义,道什么名声弟妹。”
她呸了一声,带有一股云州女儿的泼辣,“老祖宗当年定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想着父母帮着相看好的,而不是想着赚笔大的!”
此言一出,那还得了。盛木凄惨落泪,盛将军恼羞成怒,胡家父母第一个想的便是斥责女儿,长公主拦住自家自家两个不准跟着骂,结果各人各扫门前雪,却忘记了盛家婶娘今日连遭打击,已经听不得这种话,于是愤怒冲昏了头脑,抡起一双手就要打胡梨,胡将军反应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后一送,谁料盛家婶娘没站稳,又摔了下去,哭天喊地拍大腿,说你们姓胡的欺负人。
场面顿时就乱了,盛将军连忙去扶人,胡夫人也拉着胡梨上前道歉,长公主冷眼瞧着这一幕,正想摔个茶杯镇住场面,就见折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盛夫人身后,嘴里说着“伯母起来吧,地上凉”,手上却使劲,一拧——
嗷的一声,盛夫人站了起来。
折棠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我就说,地上凉嘛。”
第6章 、预热战场
人走茶凉。
盛木终究被一句“父母之命”带了回去,折棠想象中的逆天抗命并没有发生。胡家三人也告辞离去,胡梨闹了一通没结果,焉头巴脑的,走的时候绷着脸哭鼻子,看着十分可怜。
长公主唉声叹气,说一句:“事情估计就定了,你们——尤其是你,阿棠,不准乱来。”
折棠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其实她觉得长公主对她的担忧是多余的。许是长公主还将她看作是幼时那个性子跳脱,喜欢打抱不平,三天两头惹事端的小姑娘,但她不是了。
自从来了京都,她打抱不平之前,都要想想后果,于是胆子即便大,却也算不上问心无愧。
她觉得自己已然称不上是个烈性之人,即便是团火,火势也有了方向顺着吹。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了。
因此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又跑去皇叔府上求安慰,皇叔依旧在游廊上看书,听她说完话,便道:“那就是盛家的家事了,我们不好插手。”
他显然对这些事情没兴趣,反而颇有兴致的拉着她去换衣裳。
“我让绣娘赶了两件骑射服出来,你试试。”
折棠便都试给皇叔看,倒也不用脱了衣裳去试,而是将两件衣裳的袖子都套一只在手上,一半的衣裳就算是穿上了。
一只手一套衣裳,两套衣裳两只手,一边一半的款式,她转了一个圈,问:“哪套好看?”
齐溯:“都好看。”
折棠听了高兴,皇叔就朝她招招手,将她拉到了石凳子上坐着,道:“嘴巴张开,我看看。”
折棠依言,皇叔就又去摸她的牙齿,“没肿了。”
不过依旧要她含一片黄连,今日也不留她,“待会人多,别冲撞了你。这几日也别来云王府,等春猎那日,你再去找我。”
然后又掏出帕子给她擦汗,“怎么就这么容易出汗呢?”
他细细的擦,将她的脸握住,从额头擦到下巴——折棠觉得他擦的十分享受,眉眼都是舒展的,但是擦的她心里发慌,因着心里的主意不正,便觉得自己此时应当是贼眉鼠眼——于是头不自然的偏了一下,谁知皇叔手敏捷的一把将她的脸握回去,脸就沉了下来。
“歪什么头?”
折棠支支吾吾的,到底是不敢说自己被擦的心痒痒,只敢道:“就是脸突然有点痒,我想挠挠。”
皇叔神色缓了下来,“哪里痒,我替你挠。”
折棠随意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脸颊,“这里。”
皇叔就坐近了看,手自然的环住了她的背,身子前倾,“我看看。”
他的食指就在折棠的脸上摸了摸,“叫太医来看看?”
折棠就赶忙摇头,“不用不用——已经不痒了。”
皇叔又凑近看了看她,应该也觉得无事,才将她放了回去。折棠刚舒了一口气,只见他又掏出一块白净无刺绣的手帕,“你之前送我的桃花枝手帕,我弄坏了,你再绣一朵海棠花的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