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世界像是正在一簇一簇地开花,令人迷醉,令人忘我。
魏行贞的手被冯嫣紧紧地握着。
一开始冯嫣的亲吻像是蝴蝶,轻轻地落在他的眉心,睫毛,她的鼻子轻轻碰着他的,好像要用吻来记住魏行贞的容貌,直到最后,她终于找到了魏行贞的嘴唇,在片刻的停顿过后,两人的唇瓣颤抖着胶在了一起……
这一刻,连呼吸都是甜蜜的了。
魏行贞跟随着冯嫣,两个人好像沉进了同一个幸福的梦幻里。世上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所有已经发生、和尚未发生的坏事,都被耳畔的呼吸一扫而空。
他忘记了自己,只想把一切都献到爱人的面前,去换得她的欢乐。
——她爱我。
——她也爱着我啊。
……
入夜,宫里传来急召,要魏行贞和冯嫣同时入宫。
这样的深夜,传令的太监脸色又如此肃穆,显然等在前方的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是魏行贞和冯嫣两人彼此握着手上了马车。
两个人在车上靠在一处,吹着夜风,好像这条路并不通向孙幼微的太初宫,而是一场夜晚游赏的一部分。
冯嫣也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这条路竟然这么短,她盼望马车能慢一点,再慢一点……可是等车马停在了至玄门的宫门前头,她又觉得无所谓了。
因为魏行贞跳下马车,而后站在地上向她伸出了手。
从至玄门到太初宫,两人的手一会儿也舍不得松开。
在一道又一道幽深的宫门与长廊之下,他们变着法地握手,有时十指交握,有时一人握着另一人的几根手指,有时又轻轻用掌心摩挲着对方的手背……
两个人心里都盛满了快乐,脚下的步子也走得很慢,好像稍稍快一点,心里的欢乐就要忍不住洒落在地上,惊来旁人的目光。
直到太初宫的灯火出现在不远的前方,两人心里都稍稍叹了口气。
冯嫣稍稍舒了口气,将手从魏行贞那里抽回来,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淡漠。
魏行贞亦然。
直到两人一道踏上孙幼微殿宇前的八十一级台阶,他们终于肯拿出一点心思来想女帝今晚的召见可能意味着什么了。
大殿之中,许多熟悉的面孔都站在那里。
桃花卫、平妖署、司天台、大理寺……几乎所有枢要的长官都面色沉郁地站在孙幼微的座前,他们听见脚步声,不约而同地向魏行贞与冯嫣投去一瞥。
几乎一进这殿门,冯嫣的心就提了起来。
她从未见过孙幼微像今日这样震怒,女帝的气息,每一缕几乎都像刚刚开刃的锋利刺刀。
冯嫣看见杜嘲风跪在御前,拧着眉头,身上还沾着茶叶——几块破裂的碎瓷散落在他身旁。
凤阁的几位次辅、群辅也到了,他们站在人群的最边沿,见到魏行贞终于出现,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长官既然到了,那圣上的雷霆之怒也就有了新的去处。
更何况这样的多事之秋,魏行贞竟然还离开了官署,终日与新娶的娇妻待在一处,简直令人发指。
魏行贞与冯嫣在女帝座下俯身行礼。
“魏大人,这是杜天师今晚呈上来的折子,想必您应该还没有看过。”浮光将一本已经有些破损磕角的奏折递到了魏行贞的手中,而后对冯嫣道,“公子也一并看看吧。”
魏行贞展开奏章,与冯嫣一起,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才读完前三分之一,两人的眉头就同时皱了起来。
“……又要迁都?”
第四十六章 人祸还是天灾
魏行贞和冯嫣同时望向杜天师,但杜嘲风沉眸望地,只是低声道,“往后看。”
两人又接着望下读,心也随即沉了下去。
——那条在大周建国之初险些于岱宗山泛起的灵河,从昨夜开始以空前的气势缓慢上升,预计一两个月后就会到达地表。
冯嫣继续往下读,发现这个结论是司天台与天箕宫一道作出的判断。
在奏折的最后,署着四十多个官员的名字,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姓名上印下了红指印,以性命担保此事确凿。
冯嫣有些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如此说来,前些日子在岱宗山上降伏那只花妖……竟毫无用处?”
“也不能说毫无用处,”杜嘲风轻声道,“它毕竟将原本要发生的一切推迟到了昨日。”
“我不明白……”冯嫣喃喃着道。
站在角落的陈明施施然开口,“杜天师,现在魏大人和识渺公子都已经到了,您之前说的,不好落于笔墨的事情,现在应该可以说了。”
冯嫣也望向杜嘲风。
天师眉头紧簇,抬头望向了御座上的孙幼微,而后语气平静地开口讲述。
自盛元帝平定天下以后,大周境内再没有什么人见过真正见过灵河,但历代的君王都从往年的旧文书中,读到过它的威力。
当它在地底时,地面上的一切生灵都因它而更加生机勃勃;
当它上浮在地表,所经之地,万物寂灭。
自从大周建国伊始,冯家的先祖以山峦为印,举身沉河以遏止灵河泛滥之后,冯家世世代代都担着看护圣地的责任。
这四百年间,任凭世事变迁,因着这一条铁打的差事,冯家的圣眷从未旁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