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宕在他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闻言缩了缩脖子,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谢哥,你是要我挑武器?可是我……我不会用啊……”
安疏看了谢君宁一眼,低声对许宕道:“你选一把吧,总不能没有任何防备的武器。”
“安警官可不用这个时候安慰他,”谢君宁凉凉地打断安疏的话,“什么防备的武器,这是让你拿去杀丧尸的。”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对着许宕说的。
许宕的手抖了一下。
谢君宁扫了一眼他茫然无措的神色,微微蹙眉:“一个只知道哭的怂包……你能活到现在,知道为什么吗?”
虽然他顾忌着安疏在场,压抑了一下自己面对许宕时不自觉挑剔的本性,话里话外却还是很让许宕受打击:“……知道。”
他颓然垂首盯着手里因为头顶的白炽灯而反着光的水果刀:“都亏了谢哥和安姐保护我……不然我早就死了。”
不是谁都有这么幸运,和他一样在丧尸爆发时就能被人救下来的。
大多数人,就如同大街上被吞没的那个小孩子、手无寸铁的许家夫妇,以及还堆着店门口一角的那几只死去的丧尸一样。
没有反抗的能力、没有及时应变的速度,也没有可以被人救下来的运气。
丧尸来临前,那些幸福或者煎熬的生活,都在死前的惊恐或者哀怨里消散了。
无人知晓下一个扑到你面前的人曾经有过怎样的人生——
他是不是一个还没来得及上学的孩子、是不是一个怀着孕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是不是一个垂垂老矣本该慢慢安详死去的老人……
无论他是谁,从今天起,从丧尸爆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安疏听着他的话,对着许宕落寞的侧脸,似乎想要开口说什么话,谢君宁不动声色继续道:
“知道就好。”
他慢慢走到两人面前来,本就身高腿长,双手放在衣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宕时,那镜片下的瞳孔仿佛都染上白色——
那是头顶的光倾泻而下,却在他本该救死扶伤、彰显着医者仁心的白衣上撒下了一片将人拒之门外的冷漠。
连衣角那几分因为清洗血色而未干的痕迹,都带着凉薄的味道。
“要是你是个胆小怯懦的蠢货,现在就可以把手里这把刀扔下来……反正你迟早要死在这末世里,现在敢不敢杀不杀丧尸也不关我的事。”
谢君宁微微躬身,仿佛想要和许宕将视线平齐,然而却连膝盖都没有弯下一分。
那瞬间,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怜悯,看在一旁的安疏眼中都显得虚幻至极:
“如果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要别人保护你?你有什么资格?”
他嗓音压得又低又轻,话里的内容却是毫不留情的冷酷,“我不会留一个废物在身边——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善心。”
“当然,”他又直起身,轻飘飘道,“等你有了自保的能力,也没必要让别人保护你了。”
“明白吗?”
许宕的眼神呆呆的,像是被他的话打击得不轻。
他手里握着的水果刀慢慢松开,要往下掉落时又被重新攥紧。
他知道谢君宁说的对。
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尽快接受这个转变巨大、甚至堪称天翻地覆的世界,然后迅速适应这样的环境,才能继续存活。
生还是死,杀丧尸还是被丧尸杀,只有这两条路。
只是明白和接受毕竟是两回事,半晌之后,他才终于从恍惚里回神,艰难地回道:
“……明白了。”
神奇的是,说出这句话就像吐露出了一件巨大的心事,许宕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似乎挪开了一些,让他被压的喘不过气的心脏也终于放松了几分。
安疏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一直到这时才拍了拍许宕的肩膀,笑了一下。
“明白就行。”谢君宁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从安疏放在许宕肩上的那只手上一扫而过,眼里的所有神色却已经全都收敛了回去,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喜怒都不形于色,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给你适应,你需要尽快掌握能够自保的方法——去把门口那几具丧尸的尸体搬过来。”
许宕刚刚坚定起来的眼神霎时间“唰”地一泻千里:“……啊?!”
他结结巴巴道:“可……可我从来没有搬过尸体,还是丧尸的……”
面目丑陋、血肉模糊的尸体。
“今天以前,我也没有杀过丧尸。”
看着他怀疑人生的眼神,谢君宁心情莫名舒畅了一些,甚至有心情勾唇笑了一下,玩笑般抬手摊了摊掌心:“只是让你搬一下尸体而已——第一关都过不去的话,到时候真的面对丧尸,你不会还像今天一样,吓尿了裤子吧?”
许宕:“……”
他脸色爆红,窘迫于在安疏面前暴露自己胆小鬼的本质,屁滚尿流地跑去搬尸体了。
安疏也站起身走了两步,看着许宕七弯八拐地离开,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微微垂眸、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谢君宁:“他刚失去双亲……何必逼得这么紧?”
谢君宁抬了抬眼皮,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答非所问:“安警官,你知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想到一个什么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