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兔子要怎么办啊,其他医生又出去了。”
因为她么?
迟昼眸光微暗, 随即转身关上房门,大步跨向前厅, 丢下一句:
“我去找他。”
“那兔子怎么办?”唐愿快步跟上。
迟昼猛然停下步子,唐愿慢她一步,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他一低头, 见迟昼看着他, 表情认真道:
“你真的以为全营地只有我知道你是医生么?”
“什,什么意思?”青年的大胡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慌张, 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唐愿刚来的时候状态非常差,不是指工作, 而是情绪,像是被沉到泥潭,泥浆将他一寸寸地吞噬,他不仅不挣扎, 还不呼救, 每天都死气沉沉。
每个人来到的这里的原因都各不相同, 因为家庭,兴趣,工作,又或是感情。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大家都不会问,因为他们深知那种痛苦,也知道能拯救他的人只有他自己,所以,既然无法感同身受,又何必揭人伤疤。
后来他终于渐渐好起来,虽然他对往事不再提起,但是这家伙太不会隐藏了,除了工作之余,他的爱好就是跟着夏尔给动物做手术,还有背书。他以为大家不知道,但有回他把专业书都掉出来了,还在嘴硬不是他的,是借来看看的。
试问正常人谁会捧着本那么厚的外科手术书在那里背?疯了吗?!
经过上回他在小学里优秀又迅速的反应,迟昼就知道,他一定是很渴望回到手术台的。恐怕夏尔也是那么觉得,所以这会儿才会什么都不做就走。
迟昼看着他温声道:
“你只要知道大家都很相信你就可以了,其他的,放手去做。”
话罢也不等唐愿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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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昼一路开车跟着夏尔到了镇上一个小酒馆才停下,当看到上面的名字时,她才想起,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她将车熄火,拔了钥匙走下车,向站在门口的高大的身影走去。
金发青年背对着她站在门口,双手插兜,抬头仰望门口那块破旧的招牌,似乎很是怀念。
迟昼走到他身侧站定,看了招牌一眼,问:
“要进去吗?”
夏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扬唇一笑,道:
“Alice,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吗?”
五年前,迟昼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一口纯正的英伦腔让她到镇上去接人,然后就挂断了电话。当时她也是刚来这里几个月,还不熟悉环境,便让营地里的其他司机载着她到镇上接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夏尔。
于是她点头:“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第一句话吗?”夏尔回过头,看着她,眼神迷人又真挚,一如五年前那般深情地说:
“美丽的小姐,我能请你喝杯酒吗?”
若是换成五年前的迟昼,答案一定还是拒绝的。但这一次,迟昼看到了掩藏在他笑容之下的悲伤,所以她的答案是:
“好。”
小酒馆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但里面环境却是非常舒适复古,橙黄的灯光与柔缓的音乐在室内低低盘旋,像是一首永远不会醒来的诗。
两人坐在窗边的小桌旁,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直至侍者将酒送过来,迟昼将酒杯推向他那一侧,他才开口说了句谢谢。
迟昼看了他一眼,拿起自己的杯子浅啜一口,开口道:
“这两天还好吗?”
夏尔挑眉,湛蓝的眼眸看着她问:
“你是在问我还是问大家?”
“你。”迟昼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道。
其实她选在那个时候离开也是有原因的,当时她那么干脆地拒绝了他,多少她也有些愧疚。夏尔一直对她很照顾,所以即便当时他那样对自己,她也不会有半点不满,只是,他们都要好好冷静一下。
夏尔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迟昼也不闪躲,同样认真的看着他,直至夏尔忽然笑了起来,她还有些不明所以。
“Alice,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身上哪点吗?”
“嗯?”
“我喜欢你的坦诚,从不说谎。”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言语而改变自己,并且她也永远不会变,她永远都是她,那个遇到任何事情不不慌不忙的人。
“我想知道,我到底有哪点比不上沈?”他看着迟昼,双手握住她的指尖,声音里带了一丝恳求。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迟昼还没做好准备,他就一直等待着,她喜欢什么,他都奉上,她不喜欢,他便把那东西赶得远远的。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迟昼能感受他对自己的喜欢,但是,她除了沈黎,心里真的无法再装下任何人。
她的指尖微蜷,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回来,拿起冰凉的酒杯猛灌了一大口后,砰地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
她抬起头,眼神冷静地问:
“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我吗?”
“当然。”夏尔掷地有声地回答道。
“可是我并不是如你看到的那样诚实或始终冷静,我也会说谎,我也会愤怒,我拥有一切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会害怕,会自卑,会懦弱,卑劣不堪。我没有把这些呈现在你面前,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不是你而已。”迟昼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始终平稳如一,却把夏尔最喜欢的坦诚化作一把尖刀一寸一寸地插进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