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礼貌性地回以一笑,刚要转回身,韩钰婷就叫住了她。
“嗯?”周婉应声回头,“还有事吗?”
对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唇线紧绷着,被镜框遮住一半的脸颊泛着绯红。
旁人看过去,俨然一副打算告白的模样。
半晌,韩钰婷试探性地开口:“你为什么和温云关系那么好呀?”
一口气快速说完,她抿紧嘴唇,脸颊又红了一度。
“啊?”
这个问题问得周婉猝不及防,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韩钰婷抬起一直低垂着的双眼,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周婉,小心翼翼地补充:“大家都觉得你们关系很好,甚至,甚至有点过于亲近了。”
话说到这里,周婉一下子就明白了韩钰婷的意思,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
因为极有可能是陈蔓让韩钰婷提醒自己的。
毕竟陈蔓“灭绝师太”的名号摆在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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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要换座位的时候,温云没有一点忧虑,他可以确信,陈蔓是绝不可能把她和周婉分开的。
整个高一与高二,陈蔓没少找他单独谈话,虽然陈蔓表面上古板严肃、不近人情,但其实很细心,所以特别关心学生们的心理健康。
他在学校总是独来独往,班里也没什么朋友,加上家庭的问题,成了陈蔓的重点观察对象。
经过上次的谈话,温云就明白周婉的出现,让陈蔓对他的心理问题放心不少,断不可能再把他们分开。
因此陈蔓打开新的座位表时,他也没有半点紧张。
甚至察觉到身旁周婉的忐忑不安时,还有一丝惊喜。
原以为周婉对换座位这件事不会有太大反应,可她频频向他投来的目光,一个不落地全被他捕捉到了。
他本想先告诉周婉,让她放心,却为她的这种反应而微微窃喜——那也许表示她在乎他,哪怕是一点点。
新的座位很好,前后桌的同学都很安静,徐惠被调到很远,和周婉亲近的只剩下他了。
他应该满足于此的。
然而出现了一个意外——后桌的韩钰婷总是会找他问问题。
或许是因为成长环境,或许是性格使然,总之他都不算是个热心的人。
小时候接受“互帮互助”的品德教育的他也曾主动向很多人伸出过援手,可慢慢发现那些人根本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甚至反过来去可怜他。
“哎哎哎,我不用你扶我起来,你还是先养好你身上的伤吧!”
“唉,他自己都够可怜的了,还想着帮助别人呢!”
“挺善良一孩子,可惜了……”
类似的话没少传入他耳中,‘悄无声息’地伤害了他脆弱的自尊。
明知道那些话不是出于恶意,却在不知不觉间,湮灭了他想帮助别人的心。
与其把善意拿出来被别人评价,还不如藏在心里,做一个他们所认为的“冷漠的人”。
久而久之,他丢掉了曾经对别人的热情,仅留下冷淡的心。
……
韩钰婷成绩很好,不然也不会当上班长,拿来问温云的那些题也确实都是很难的。
人家主动来问,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可能明晃晃地拒绝。
可温云的热心早已被遗落在小学,现在的他根本不想在不在乎的人与事上浪费时间。
于是简简单单给韩钰婷记个大体的思路,便完成任务般地重新做起自己的事,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韩钰婷却似乎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问他的次数越来越多,问的题也越来越基础。
不管他回答得多敷衍,她总是点头如捣蒜地说“听懂了”。
心思细腻如温云,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打的什么算盘。
人都是自私的,温云也不例外,在给韩钰婷解题的短短几分钟里,他的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向左瞥去。
看见周婉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小憩,和以往并无两样后,眼底不禁划过一丝失落。
感情这个东西很奇妙,一旦得到了一点回应,就总会渴望更多,仿佛一个贪吃的小孩,给了他一颗糖,便一直缠着你要第二颗第三颗。
如果不给他,他就会一屁\股坐地上扯着嗓子哇哇大哭。
温云不是贪吃的小孩,他不会哭,只是会在心里暗暗失望罢了。
对于周婉来说,好像他在不在身边都没关系,一直只和别人说话也没关系。
那换座时为什么会那么忐忑不安?
温云聪明的脑袋在这一刻宕了机,陷入了一个旋涡,怎么想都是死循环。
这天课间,他原本打算和周婉说校外的米粉店出了新口味,问她放学要不要一起去尝。
然而下课铃一响,韩钰婷就找他,他不得不先看她推过来的那道选答题。
那道题很难。
难到之前数学考试上出了道一模一样的题,总结卷子时方翊挑着两道浓眉喜滋滋地说:“这道题咱们班除了温云和周婉以外还有一名同学做对了,韩钰婷,值得表扬!”
她忘了,他可没忘。
分明不应该贪图太多的,但脑海中浮现周婉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无名火,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她名字。
直到听见自己瓮声瓮气的声音后,温云才反应过来不应该这样,然而周婉疑惑的眸光已然落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