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不安, 仿佛一种牵绊消失了。
温云回到座位的时候动作太轻, 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
直到她将语文卷子全部做完,打算收到书洞里,才听到温云压低声音问:“借我一下三角尺。”
虽然昨天她故作自然地把沉重的气氛变得轻松,最后分别时也与往常并无不同,但今天听到温云的声音,心底略微一颤,拿着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瞬间攥紧,卷面的一角都皱了。
她收好情绪,不动声色地答:“在笔袋里,自己拿吧。”
然后继续手上的动作,再从书洞里拿上课要用的学习资料,只是动作刻意放慢了些,装作找不到的样子。
接着听到温云淡淡地“噢”了一声,额前一片阴影一掠而过,是温云拿过她放在书桌上的笔袋,熟练地拉开拉链,拿出了三角尺,又把笔袋放了回去。
伴随他的动作,浅浅的薄荷香拂过鼻间,萦绕许久,惹得她本就荡漾着的心底更起波纹,久久难以平复。
周婉悄悄地呼了一口气,从书堆里把学习资料抽了出来。
其实在高中的数学、理综卷子里需要用到三角尺的题不多,可温云时常向她借,因此哪怕她再丢三落四,也绝不会忘带三角尺——因为每天上学前都会习惯性地检查一遍。
第一节 是英语,周婉仔仔细细地翻看着学习资料,当作课前复习,忽然碰到一个似曾相识却又不确定词义的单词,比起查词典下意识地先想要问温云。
她从余光中瞥过,温云仍在专心致志地做题,晨光在他细碎的发丝描上一层白边,清爽又干净,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光影的照射下更显立体,薄唇轻抿,神情从容,似是面前的题丝毫难不倒他。
周婉似乎隐隐约约地能理解吴诗韵的执着,和新生入学时向他要联系方式的原因了。
她彻底敛下眼瞳,心中那微微的波动与莫名的酸涩全都被她无视掉了,自认坦荡,却也没有去问那个单词的意思。
她只是告诉自己,不能在别人认真做题的时候贸然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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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播站不知道被哪个有浪漫情怀和艺术情操的同学接管,把做操前放的运动员进行曲换成了小清新类型的轻音乐,一首首清雅悠扬的旋律从音响中流露出来,响彻整间教室。
被英语听力洗脑了两节课的高三六班的同学们也终于能洗洗耳朵了。
周婉抬手捂住半张脸,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对答案吗?”温云问。
连着两节的英语课只在开头复习了一遍重点语法,其余时间都花在了做题上。
防止有人搞小动作,张淑芬没有直接把参考答案发下去,而是做完一套对一次答案,这种方式对优等生来说效率非常低,因为他们做题的速度比平均快,但要等大部分人做完才能一起对答案。
最后发下来的三套卷子中只对完了两套,剩下一套还没等大家做完,下课铃就响了。
周婉把桌上的卷子推到左边,语速极快地应道:“好,你自己先对,我睡五分钟,记得叫我。”软绵绵的声线里蕴着浓浓的困意,愈显软糯。
昨晚刷题不知不觉就熬晚了,上课时沉重的眼皮就直打架,这下是真的挺不住。
头才刚刚碰到手臂,汹涌的睡意便如洪水般将她吞没,加上音响里传来的舒缓的旋律,简直如摇篮曲一般迅速将她送入梦乡。
听见身旁传来轻而均匀的呼吸声,温云便知周婉睡熟了,视线稍稍向旁瞥过,是少女三分之二的背影。
周婉微微侧着头,手掌大小的脸深埋在臂弯里,只有如海藻般黑亮柔顺的秀发垂在书桌上,与泛黄的桌面相称,还有几缕缠绕在少女白皙纤长的天鹅颈上,黑白交映,显得肌肤更加莹白透亮。
阳光正好,时间正好,少年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倏然记起之前在公交车上偶然靠近时,闻到的清淡的草本香,他的气息难以自控地乱了几分。
还没来得及收回眼眸,只见周婉微微动了动纤瘦的身子,像是要醒来的样子,他心跳都慢了几分。
还好她只是换了个姿势,将头埋得更深,好像一只贪睡的小动物。
温云的心绪也随之恢复了平静,视线转回用复生纸印刷的试卷上,眼神在两张卷面来回游离,偶尔才会停顿片刻。
那是遇到了他们俩写的答案不一样的题。
他重新仔细地把题审了一遍,果真是周婉马虎了,于是用自动铅笔在旁边记下正确答案,再把周婉疏忽了的部分做了标记,这才算“对完答案”。
在他眼里,周婉真的很疲惫,才刚刚结束预赛,虽然还没正式出成绩,但是看她满不在乎地继续刷竞赛题,就可以知道百分之九十九,半个月后她又要参加复赛。
所以不想再让不算重要的事情花费她宝贵的时间。
窗外日光愈加刺眼,有人拉上了薄薄的纱帘,将阳光过滤得柔和,如雾一般温暖了寂静的教室。
迷蒙间,周婉似乎听到了一段耳熟的旋律,轻轻盘旋在她耳边,又想不起来是哪一首,心里不免发痒,“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然后就听见自动铅笔芯断了的声音。
“怎么了?”班里有许多同学在休息,温云刻意放低声音问,低哑的声线比平常多了些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