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来犹豫一秒,走过去,
她手指又勾了勾:“下来点。”
顾来腮帮子动了动,还是俯下身子。
周语突然朝他伸手,他懵一下,咬着后牙槽,没躲开。
细长的手指直径伸到他耳旁,指尖刮到他的耳廓,他情不自禁的,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那一点上,那些原本微乎其微的酥麻,被无限放大,使之灼热。
他下意识要避开,她已拿下那支烟,咬在嘴里,抬了抬下巴,“火。”
顾来:“……”
红梅,劣质烟,三五块一包,燥劲大。周语将烟放在鼻尖闻了闻,清冽的烟草,久违而亲切。
顾来先是低声嘀咕:“哪有女人抽烟的。”
周语把烟叼在嘴里,微扬着下颌,也不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他终于妥协,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递给她。
那女人没接,“嗯”一声示意,烟在红唇间上下浮动。
他有半刻的停顿,最终按下打火机,“咣”一声,火苗跳跃,在两人之间。
周语就着他的手点烟,鼻息和发丝若有似无的在他拇指上撩动。
风吹来,火光晃了晃,周语抬手圈住火苗。
视线往上,她额心有几颗汗珠,眼里印着火光。
一只萤火虫钻进他刺刺的发林里,在他头顶一明一灭的闪烁,就是爬不出来。
周语笑着吐一口烟:“你真该理发了。”说完,抬手去捻。
手立即被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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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掌心下硌着几颗凸起,是她戴着的佛珠。除此之外,手指所触及处,软若无骨,
顾来想起那时周语问他,她的手好看还是佛珠好看。
买椟还珠他还不至于。
两人隔得近,有一瞬间的四目相对。四周很暗,只有月光和星辉,他头上手上有,眼睛里也有。
几秒之后,他松手,撇开视线:“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四周又静又美,顶上是浩瀚星辰。风一小股一小股,带着稻香,撩着人。
周语揉着被捏红的手腕,似笑非笑的睨着他,“到底是谁在动手啊。”
“……”
过了会儿,周语抬抬下巴:“哎,你多大了?”就跟第一次见到时,她问“帅哥,怎么称呼”一模一样,带着调戏。
他先是不出声,周语也有耐心,静静的等。
隔了几分钟,听到他闷闷的说了声:“23。”
23岁,读书晚的还在上大学。
周语挺惊讶,因为除了眼神,这男人哪哪都比实际年龄糙了许多。雨打风吹都写在脸上,刻在眉目里的。
“跑摩的多久了?”
“半年。”
“之前还干过什么?”
“煤矿工。”
周语四处望一眼:“你们这边还有矿山?”
“小矿,私人的。”顿了下说,“你在这里看不见,矿山在邻县。”
她视线又回到他身上,上下打量,兀自得出结论:“难怪你这么黑。”
他想说肤色与挖矿无关,又觉得多说无益,闭上嘴。
对面打青蛙的小伙子惊动了狗,几只急促的狗吠从远处山坡传来,大黄竖起耳朵气急败坏的听了会儿,便行侠仗义般加入狂吠队伍。顾来顺毛安抚许久,才让躁动的大黄放弃了前去支援的打算。
有几分钟的沉默。
竹篓盖子太松,黄鳝跑了两条,田边水面荡开微弱的涟漪。顾来蹲在地上,用谷草将竹篓一圈圈缠起来。周语垂着眼看着他刚毅的下巴轮廓和饱满的后脑勺。
随口问:“你哥做什么出事的?”
“……矿工。”
“那你还去?”
“工资给得高。”
“为了钱命也不要了?”
“……小心点就没事。”
一群狗吭哧吭哧的从他们脚边跑过去,大黄追了几步,顾来一喊,它又摇头摆尾的回来。顾来逮着大黄的颈项圈拍了它几下,周语问:“怎么只做了半年?”
“昂?”
“矿工。”
顾来“哦”一声,“井下出了事,老板跑了。”
“费得着去赚不要命的钱?”周语扫他一眼,另有所指,“娶老婆也不费力。”
这种拐弯抹角的讽刺让顾来耳热,他在原地站了会儿,闷声闷气的开口:“没错,我家穷。”
周语哼了哼,脸上还挂着笑,笑容有些冷。他说了半句就停下,周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电筒在他手上,灯光一明一灭,他的脸也跟着一明一灭,倒是他的声线,平缓,低沉,没有起伏。
“你要是嫌弃我家,找机会我放了你。”
“放我?”周语说到这两个字笑了下,再是老实巴交的男人也懂得给女人开空头支票。她故意这样说,“那我现在可以走了?”
顾来说:“现在不行,我妈在你走不了。
周语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嗤笑一声。
顾来又说:“等我妈出去打工了,我放你走。”
“你妈这么大年纪还出去打工?”
“嗯,去新疆,村里一同去的还有好几个。”
“什么时候去?”
“过完年。”
周语将信将疑,看着他的眼睛,研究他话里的真伪。
顾来与她对视一下就别开,抿着唇开始收拾东西。背上竹篓,雨靴提在手里。然后在周语的注视下,神态自若的招呼他的狗:“大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