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哑,没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车内静默了一瞬,“对不起啊。”
“道歉做什么,你又没错。”
顾唯一没说话,季让也没再说,他很累,闭着眼睛,脑袋却十分清醒,但身体又很累。
刚刚在电影院那段车祸场景太过真实,让他代入进去,九年前的那场车祸似乎又在他的眼里重现。
车一路平稳地开着,顾唯一见季让睡着了,她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些。
这里离时忘酒吧不远,到时忘酒吧的时候,旁边的清吧已经装修完成,门口还摆着花篮,似乎准备庆祝开业。
顾唯一把车开到时忘酒吧的后身停车场,她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轻轻地唤他。
“季让,到了。”
季让睁开眼睛,他眼睛微眯着一下子睁开受不了这刺眼的白光。
“等会儿再下去,这样会感冒。”顾唯一嘱咐到。
季让看向她,没说话,十分听话的坐着,等空调余温散尽,才开门出来。
他刚站起来,又觉得头晕,扶着车门深呼吸好几次,才堪堪有些力气。
顾唯一头一次见到虚弱的季让,身体上的虚弱。以前季让虽然懒散颓废,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精神一些的,不像现在,他皮肤本来就白,因为虚弱更加的白。
像是吸血鬼。
想到这里,顾唯一摸了摸脖子,后颈有些发凉。
季让缓过来后看向她,哪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客套地问:“上去坐坐。”
说完,他有些后悔,就他那个破房间,白的跟没人住过似得,就一个房间和卫生间,喝水连杯子都没有。
“好啊。”顾唯一其实挺想看看季让房间是啥样的,那次醉酒她只是记得他的房间跟他皮肤一样白,但没具体看。
季让带着她从时忘酒吧的后门进去,刚上二楼便迎面碰见林嘉伟。
林嘉伟的荧光绿只有一半,发顶长出黑发,有点像绿毛龟。
林嘉伟不知道顾唯一这么想,还把她当成乖乖女,声音挺温柔地跟她打招呼:“嗨日记妹妹。”
林嘉伟咬了一下舌头,差点把人家外号说出来。
季让已经很累了,他眼睛眯着,上楼梯时也很慢,费劲地扶着扶手往上。
“你为什么叫我日记妹?”顾唯一站在那没走,她也不是生气,就是想问问。
季让看了他俩一眼,视线落在顾唯一身上,“我先上去。”
顾唯一点点头。
林嘉伟看看季让,又看看顾唯一,他自动忽略顾唯一的问题,而是张大嘴巴,十分震惊:“你要去让哥的房间?”
“嗯。”顾唯一站在楼梯口。
她说完,林嘉伟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她。
季让从来不让别人进他的房间,那是他自己的地盘,或者说整个三楼都是他的地盘。
以往,林嘉伟刚认识季让的时候,他三楼都没敢去过,两人熟了后,季让才让他去三楼,但不能进房间。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顾唯一继续问,她做事有一点不好,爱较真。
“啊,因为上次捡到你日记嘛,就随便叫叫。”林嘉伟打着哈哈,搓着脖子。
“哦。”顾唯一打算上去,但突然想到季让身体虚弱,于是问,“他以前身体不好吗,今天好像有点虚弱。”
林嘉伟看了一眼楼上,一点不担心:“正常,让哥他作息颠倒不规律,一般白天睡觉,晚上出来,今天跟你出去还没睡过,估计是累的。”
他说这话时没心没肺的,但旁边的顾唯一倒是低着头有些愧疚。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挺正确的。
郑枳和赵黛汐让她再等等,去了解季让,她知道她们是想让她冷静下来,然后发现季让并非她想得那样而就此放弃。
但她不是这样想的,她想慢下来,慢慢了解季让是因为她想重新认识季让,不带偏见的去认识他。
而现在她发现,她对季让的了解仅仅是皮毛。
顾唯一上了三楼,门开着,她进去后愣了一下,这间屋子更像是一间酒店,房间小沙发和卫生间,比一般酒店多的也就是立在墙角的冰箱。
而且这间屋子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沙发,白色的冰箱,白色的床单,若是多了一种颜色也只是黑色。
屋内东西摆放整齐,规规矩矩的,她想季让大概有些强迫症。
她往里走,看到季让弓着身子侧身躺着,闭眼休息。
顾唯一走过去,他应该是太累了,此时鼻息间是浅浅的呼吸声。
她本来想给他盖上被子离开,视线却被床头柜上的药物吸引,是安定药。
她起身准备离开,她好奇他为什么吃安定药,但她不会问,那是别人的隐私。
顾唯一刚准备起身,就听见季让轻哼声,他皱着眉头,眼角似乎有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落在枕头上,晕染开。
泪水晕染,而此刻顾唯一的心好似要炸开一样,心口的位置好像被人用针扎着一样,有些难受。
下意识的,她蹲下身,手指蹭过他的眼角,把那滴泪留下的痕迹抹去。
而此刻,季让睁开眼,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微垂,睁开的那一瞬,顾唯一觉得他的神色有一种破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