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混乱的影响,区域里的怨灵开始奔着新鲜血液的方向大肆地追逐和驱赶着同类。凄厉的鬼叫和铺天盖地的浓雾相辅相成,穿插交杂着挡住了视线。更有甚者,也对闯入的沈巍发出了嘶嘶的低吼与警告,阻止他往真正的战场移动,坏了这份好事。
原本畏惧沈巍周身气场的灵鼠,也开始跃跃欲试地张开血盆大口,开始疯狂地撕扯来人的裤脚和鞋履,即使是被沈巍一只一只地劈中脊背,疼得龇牙咧嘴,也仍然奋不顾身地往人身上扑,不知疲倦地来来回回。
“我的好哥哥,你有几只手几只脚,够你这样来打?不如跟我虚心认个错,我就原谅你,顺便帮你解决这些不知轻重的喽啰们,怎么样?”
沈巍还是没有回答地向前跑,嘴里大口呼着气,衬衣已经全是褶皱和蹭破的土灰,反复甩掉这些没完没了纠缠自己的啮齿类动物,既不想杀生,又躲闪不及,每每应付起来,无瑕顾得周全。眼里,只有远山,那个山坡,那片树丛后,那个人身前。
他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
“你的刀呢?”他听见有人问他问题,可是兽类的哀鸣和冤魂歇斯底里的嘶吼无比刺耳,这具身体的疲倦感袭来,他说不出话,却绝不停下或者减慢上山的步伐。
山道上的厉鬼呲着獠牙,可失去形体的庇护,喉咙处只是一团漆黑的空洞,透视过去,一眼望不到灵魂,移形换影犹如燃烧的异色火焰,顷刻间便能吞噬活着的一切生灵。此刻,正参差不齐地罗列在这条上山的路上,混迹在自己的身边,宛如他们皆是同类。
沈巍感觉自身黑色的血脉在滚烫地流淌,烧得皮肤生疼,肺腑间起了恶心而想要去吞噬的欲望,就好像……回到了昔日从大不敬之地聚形之时。
“说话啊!是不想使用斩魂刀引起别人注意,还是怕那个姓赵的因为你而被取消资格?我们不过都是孤魂野鬼,可你用这种普通人的身体,硬生生打出一条路来,能撑多久?”
沈巍的身影踉跄却坚定,忍着身上的不适和勉为其难控制住的情绪,一手甩向飞扑过来的鼠类,一手将析出的紫色晶石凝集成块,释放出鬼神畏惧的光,强行打开向前的窄路。
从前,神魔不管,所有人都想让他死。可是他活了下来。不管是苟延残喘,还是顽强求生,总归是活着的不死之身。可现在,多路人马盯着的不再是他,而是他身边,最近的人。
心头酸涩,是生死未卜的爱,是无处安放的恨。
山崩地裂的水声呼啸而来,越来越近,已经容不得闪躲。一场有预谋的山洪和着密度极高的忘川水,从高山侧壁喷涌,源源不断倾身压下,洗刷着沿岸的生物和人类。
转瞬,水势拐了一个弯,沈巍的半身也被来势汹汹的洪水吞噬。
眼前和脚下是无尽的漩涡,抬头的天上是离奇的泡沫和不可触碰的结界牢笼。
要不了多久,人们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苏醒,继续着平凡而说不清楚好与坏的生活,充满希冀,偶尔失望,但得一直向前,被驱赶着走下去。
如果这时候躺进柔软的水涡里,前尘往事都不必再记起,会不会是桩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迟到交作业……会努力写完的,欢迎催更!
第56章 (五十六)一滴清泪
◎有些理想是相通的。别难过。你,是被那么多人同时爱着的啊。◎
半山腰往上的位置视线渐差,雾气将可视的一切通通遮蔽,能见度极低。
大庆应激反应下就扑向了那只离弦的箭,被狼狈地撞翻在地,当即便失去了意识,只能趴在主人的怀里,尾巴一摇一摆地上下晃动,像只是做了个噩梦,睡着了般模样。
好在,赵云澜只是肩侧生生剐蹭掉了一块皮,血很快渗了出来,不过没有伤到要害,意识到观礼台的他们应该是发生了争执,起了冲突,这一箭,是在做警告。却没料想到,本以为谷地低洼处的水鬼麻烦,高处的雾气竟也能量如此之强。
在继续上山的路上,脚步放缓,周遭竟趁机集结成一股蛮力,朝着血腥味而来,邪气逼人,直直地将赵云澜的后背顶到了一棵古树上,犹如揪着他的衣领,将人从身后提了起来。
抱着大庆的手臂稳稳地不放,赵云澜强撑着这个呼吸困难的姿势,被一股空气里析出的水浪冲撞,无数无形的手伸向他,强劲有力地死死拉扯住他的腿脚,将他近乎绑在了身后那棵树前,毫无防备地被束缚在了半空中。
聚火的符文还未念完,就被这潮湿而古怪的水雾扑灭,衣服已不知是因汗还是水,湿了个半透,赵云澜却只能一直以这种潮湿泡着伤口,隐隐传来痒而密的疼,但始终紧紧地护着怀里的猫,将大庆用外衣裹得严严实实。
至于南区里的其他人,还有多余指环可供消耗的,早溜得没影儿了。跑不掉的,不过是东躲西藏,尽力找安全的地方庇护。剩下的……多半已经淹没在低洼处迅雷之势的汪洋里。
好在,特调处的其他人没跟自己一同下来,还能在观礼台那边想办法。
与此同时,同样的来处,又是三箭。
赵云澜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有种愤怒而痛苦的悲哀情绪,是朝他而来。可不知为何,身处山间,呼吸着忘川的脉搏,从方才遇到的池中人开始,他便有所察觉,那个孩子背负的恨,从来无人排解,渐渐越积越多,这才在某一刻,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心软,竟也不想再逃了。
而一个人的影子遮住了赵云澜身前的天光,慌张地奔赴过来,心跳和身体都在颤抖,像是专门为了过来搭救他一般,向着相反的方向,心乱如麻笨拙地放出了三箭。
丛林惊鸟霎时从林间四散飞向天边,波动殃及的范围极广,能量打在远方的浩瀚长空里,被完完整整地吸纳进去,却呈现出龟裂的纹样,犹如玻璃将碎,大厦倾颓,震得四方寂灭。
沸腾的浪花卷动,近处的风云翻涌。只是射程太短,威力不足,已经来不及改变结果。
一声撕心裂肺的疼痛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箭的身体就在不久前的刚刚,还毫无知觉地躺在榻上,眼下却力不从心缓缓地……缓缓地滑落下去。
观礼台似乎传来了殿下熟悉的声音,隐约是在反复喊着“阿清,阿清”,叫人听来揪心。
可是好像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太迟了。
赵云澜火急火燎挣脱出去扶住人,“小青龙,咱俩是不是八字犯冲啊!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有一天替我去死的,对面是你家殿下啊知不知道?往生散解了没有……我让你好好活着你听没听?明明是我欠的账,你的五弦弓又给了我……你……你跑来做什么……”
魏清的身体轻飘飘的,本是个坚韧挺拔的身形,此刻像是没有什么重量地浮在地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消失不见。
“没事的,阁下……幸好,赶上了……”魏清的意识仍然有些模糊,歪着头,浑身无力地倒在赵云澜小臂上,“当我躺在床上神志不清的时候,知道殿下可能会误会,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你……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救你,帮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必须这样做一样……说来惭愧,反而有些对不起殿下。可他也只是个孩子啊……大约我不是个合格的侍卫……”
“乱讲,你可是这些年里我见过最好的侍卫……其实小江也有自己的苦衷,你别恨他……”赵云澜强忍着难过的低落,语气里是不难察觉的无助与落寞,“但是……为什么要来?你这一来,很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一路踏着忘川池水过来,我眼前总是浮现阁下的身影啊,就好像我们上辈子就认识……”魏清笑得十分从容,“虽然阁下总是教我,要如何去更好地看待身边万物聚散别离,但我好像生来的思想就偏向悲观吧,总是不太容易改过来……眼下竟也有能劝阁下要看开的时候,或许,这也算是一种改变了。”
赵云澜瞥了一眼他的笑,忽而一阵心疼,明知他撑不下这样损耗力气说许多话,却也纵容着,眼底也有些酸涩的感觉袭来,“行了行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带你走,这里不安全。”
还未来得及动作,魏清就拽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脸上勉强扯出一份少见的笑容来,映衬得面颊竟分外的生动好看,微微地仰头望着赵云澜,无比虔诚地说:“阁下……我累了,一路拼命赶过来,走不动了……可以,让我歇一歇吗?”
就歇一会儿。没有防备的,不用思虑的。停下来。
这一生兢兢业业,唯唯诺诺,在信服和应该报答的人跟前委身,年头久了,也难以分清到底是本该如此,还是强扭维持,渐渐把初心交付出去,在劝说自我和被现实拷问中迷了路。
索性在临了,这样回头是岸的关头,真正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选择,才能放肆大胆地说上一句,我不后悔。哪怕,就这么一直地歇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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