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失神中,源雅文似乎感受到太宰治的双唇退开几分,空气带来的振动让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很快,他就因为太宰治咬住他的下唇并强势加深这个吻,而再次进入了缺氧的状态。
直至黎明前夕的寂静中,直至血腥味的吻催生出咸味的泪,直至源雅文听到自己的喉咙里溢出生涩的呜咽,太宰治才松开他。
源雅文缓慢地睁开眼睛,喘着气,听到耳边太宰治在笑,问他是什么感觉。
“……草莓味,甜甜的。”他砸吧嘴巴,茫然地回答。
太宰治挑眉,很得意又装作很谦逊的样子:“嗯哼,特意从医疗站里顺来的止咳糖浆,儿童专用,希望这个味道能给你带来还算不错的体验。”
源雅文耳朵都红透了:“唔,草莓味确实还不错……你刚刚是不是说什么了?我没听到。”
“嗯,”太宰治眨眨眼睛,“许了个愿。”
源雅文的思维依然因为那个缠绵的亲吻而变得缓慢,他甚至没有想到去思考这个吻的含义,只是庆幸织田作很快就会醒来。
这简直是他最近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可是,当源雅文看到太宰治的手伸进口袋里,口袋鼓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时,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无法挪开视线,就好像太宰治的口袋里装着某个无比重要的东西似的。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好像有什么即将脱离他的控制。
他紧紧盯着太宰治的动作,呼吸都停了:“那是什么?你拿着什么?”
太宰治抬眸,看了源雅文一眼,慢慢地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嘴里还不住安慰:“没什么,不要紧张,你应该继续呼吸,你看,只是一张写着庸俗至极的故事的——”
“——小纸片而已。”
一瞬间。
心脏快要从胸口冲出来的那一瞬间。
一切都静止了。
万物都被定格,世界只剩一片寂静。
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源雅文似乎听到了有谁在他耳边低语。
那个人说:
“晚安,我的弗吉尼亚号。”
第65章
距离中岛敦入社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明明不久前他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地流浪在街头,突然一眨眼便被捡到侦探社,然后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卧室、每晚都能吃上热腾腾的汤饭。这让中岛敦每到半夜都不敢闭上眼睛,害怕一切都只是卖火柴的小男孩的一场梦。
武装侦探社的前辈们都对他太好了,不仅给了他住所,还给了他一份工作。
所以中岛敦认为,就算自己被要求替前辈们做一些肮脏的事情,他都必须接受!
——比如跟踪那位跟他一起被织田作前辈从河里捞起来的太宰前辈。
——然后向织田作前辈汇报太宰前辈一整天的动向。
到底是怎样复杂的关系,才会达到跟踪自己同事的地步啊?
织田作前辈对太宰前辈的控制欲,竟已如此变态了吗?
“顺带一提……”中岛敦悄悄放下用来挡住脸的破报纸,在冷风中瑟缩了一下,“织田作这个发音可真奇怪啊。”
但是好像侦探社的各位,乃至所有认识织田作前辈的人,都没有发觉这个问题。
甚至会提出“既然都被叫织田作了为什么不能是织田作之”之类的提议。
中岛敦蹲在闪烁着暧昧紫粉色光芒的广告牌下,开始思考这算不算是另一种职场霸凌。
他今天的任务依然是跟着太宰前辈,但是吧,由于他头顶的霓虹灯上写着的“情趣”二字,让他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这可是传闻中才出现过的!只在深夜开门营业的!奇怪电影院啊!
每一个从电影院里出来的人,都脚步虚浮眼神空洞,谁能保证电影院里有没有吃人灵魂的恶鬼?!
可是——
可是啊!
中岛敦猛地站起来!
“可是太宰前辈是带我加入侦探社的恩人啊!如果不是因为织田作前辈捞太宰前辈的时候顺便把我一起捞了上来,我现在说不定已经飘到太平洋里了!”
“怎么可以因为恐惧而放着为了调查奇怪电影院身陷困境的前辈不管!中岛敦!你不可以这么懦弱!”
“——必须把太宰前辈从里面救出来!加油!”
中岛敦大声地为自己打气。
声音大到在幽暗的巷子里传出阵阵回音。
*
“然后那孩子就因为没有钱买电影票,被赶出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织田作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笑容。
酒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是织田作拿着两个杯子在跟自己碰杯。
他的酒友正在忙,不是很抽得出空来进行这种简单的消遣。
作为当代牛马典型代表的坂口安吾,快要把脸塞进他的随身笔记本电脑里了。惨白的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都遮不住那快要挂到嘴角的黑眼圈。
坂口安吾最近有一句经典语录——只有在看到工资表时,才不会觉得被这个世界愚弄。
总之听上去就很惨。
织田作之助都怕哪天坂口安吾会因为巨大的工作压力患上玉玉症。
坂口安吾推推眼睛,面无表情的:“哦,那孩子可真单纯。”
织田作之助没听出其中的敷衍,还跟着感叹:“是啊,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么单纯的小孩了,跟他……”
他没说完。
打住了。
一起停下的,还有坂口安吾敲键盘的手指。
默契的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坂口安吾叹了口气,捏着眉心把笔记本的屏幕转向织田作之助:“这就是太宰那家伙去午夜影院看的电影,这部电影已经有些年头了,普通电影院早就不上映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屏幕上的黑白画面,恍然大悟:“所以他才去那种地方找电影看啊!”
“嗯,根据太宰的购票记录显示,他每次的午夜约会,都在看这部电影,”坂口安吾随手翻出来一张笔录,电影院已经被他利用职务之便给查封了,“售票员说,太宰每次都一个人坐在一堆位置的中间,从不买饮料爆米花,从电影开始到结束,一直维持一个姿势坐着,就算身边有从隔壁滚进来亲热的家伙,他都没有受到影响,安静地看完然后离开,不打扰任何人,像个游荡人间只敢在夜里出现的吸血鬼。”
织田作听完,表情都变了:“哇,这可真是——”
坂口安吾也点头:“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太宰那家伙……”
织田作之助:“居然每次都买票了,真不像他,他居然买票去看电影了,他付钱了,他连跟我们喝酒都要赊账。”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种可能,”坂口安吾伸出食指,眉头紧锁,“他在追求某种仪式感,这部电影在他心中地位很重,重到就算他反复看了这么多次,都要为其付费。”
“他这副珍重的态度,就好像在对待一位不可侵犯的圣女一般。”
一阵寒风吹进温暖的小酒馆。
风轻轻吹响门口的风铃。
叮铃哐当的。
织田作之助张了张嘴:“所以这部电影到底讲了什么?”
坂口安吾:“讲了——”
“讲的是船员和他的船。”
鬼魅般的声音出现在二人的脑后。
黑白屏幕上,印出了第三个人微笑的脸。
与恐怖故事一样的展开,差点让本就心力憔悴的坂口安吾心脏骤停。他倒在沙发上被织田作之助肘击了好几下胸口,才缓缓举起颤抖着的手,向来者求救。
“别、别砸了……再砸真要走了……”
没办法,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表现得很忙。
不仅得肘击别人胸口,还得抓耳挠腮站立不安,最后露出尴尬的笑容:“太、太宰啊,你怎么到这里来啦?”
太宰治轻飘飘地坐在织田作旁边的位置上,拿着酒抿了一口。纤细的胳膊上绑着几圈快要散开的绷带,而绷带里面,是仿佛从未散去的血腥气,和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太宰治是真的很懂人怎么才能死,他割腕的时候都能沿着自己的血管刻出花来。
看到织田作之助这副尴尬至极的模样,太宰治哼了一声:“你有你的小内鬼,我自然也有我的锦囊妙计。”
他把坂口安吾的电脑搬到自己面前,单手托腮垂眸盯着屏幕看。
画面十分熟悉,能一眼看出这是电影开头1分16秒的镜头,太宰治点了播放健,黑白画面开始有了变化。
“它讲了一个生于船上的孤儿,在船上长大,最后跟他的船一起死了的故事,喏,主角出现了,连名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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