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转念一想，就算男性死者身份确定，眼前仍是个谜团，没有丝毫头绪，不禁有些泄气。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片阴影，她抬头看去，之间松田阵平又戴上了他标志性的墨镜，一副准备外出的模样。
“你去哪里？”她问。
“六本木。”
白日的六本木和夜晚的截然不同。夜晚的六本木地下仿佛藏着一个巨大的能量球，里面流淌的是风俗业特有的色彩，令路过的人胆怯，令置身其中的人心醉。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们聚集在一起，发型各个华丽到夸张，一年四季都穿着纱裙，妆容浓厚的看不出年龄，身材纤细的令人羡慕。
而白天，这里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繁华商业街。
“也就是说，我叔父没有嫌疑。”松田站在六本木的地铁站前，听见藤岛未羽在电话那头如此说道，声音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沮丧。
“是的。”
“那北泽泉呢，他看到的那个黑影呢？”
“北泽先生说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原因是焦虑失眠，可拒绝做任何医学检查。”
“好吧。”藤岛此时正处于公寓楼下的小公园里，慢悠悠的走在其中的一条小径上，“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警部先生？不会掩上耳目，直接在案卷上写下「杀人后自杀」这个字样把。”
“怎么会。”松田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我这不正在取证的路上吗？对了，你想去六本木的高级夜总会吗？”
“为什么问这个？”
“女公关更容易对英俊的男子放松警惕。除此之外，与其毫无瓜葛的同性，也会起到差不多的效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未羽拐过一个弯，站在街旁的人行道上。这是一条仅有三间宽的弄堂，夹在商业街和成排的公寓楼间。原本街边开着一家有一家色彩缤纷的小店，亮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招牌，放着爵士乐吸引客人。可随着商业街的建立，大型的现代商场的入驻，这里逐渐没落了。特色的小店如今变成了7-11和罗森。唯有没租出去的几家铺面还残存着过去的光彩。
松田阵平的话让藤岛未羽在7-11的感应门停住脚步，她有了一丝抱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悔恨，以及更多的什么别的情绪。这些情绪让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感应门向两边拉开，冷气扑面而来。
“那就去一趟吧。”她听见自己说。
第13章 在适合自杀的雨季（八）
走过赤坂桥，藤岛未羽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地铁出口的松田阵平。而极具标志性的六本木Hills和东京中城就在不远处，那里有人们熟知的国立新美术馆和三得利美术馆，他们和六本木Hills森大厦53楼中的森美术馆组成了著名的「六本木艺术三角」。
可当夜幕降临，六本木就会露出繁华都市狂野的另一面。
藤岛未羽在googlemap里搜索桥本美希死前工作的店铺名称，顺着导航，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名叫唐璜的夜总会。
说实话，第一眼看见这家夜总会时，藤岛和松田差点以为他们找错了地方。可定睛一看，便立刻能肯定自己没错。
因为那唐璜的招牌，看似普通，其实暗藏玄机。仔细点看，就会发现，招牌四周的花纹其实是女子曼妙丰腴的躯体轮廓，唐璜二字恰是被这些胴体簇拥在正中。
走进唐璜，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灯光有些暗，但算不上迷乱。藤岛四下望去，只见吧台一侧的圆桌边，坐着三个男子，一边抽烟，一边聊天，看他们的穿着大概是画家这类的艺术工作者。
妈妈桑名叫桑岩井叡子，约摸四五十岁的样子，松田二人推门进来时，她正坐在吧台后和调酒师说着话。看到藤岛，她面露惊讶之色。毕竟这种地方，除了在这里做女招待，鲜有其他女性涉足。
松田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证。
“是有什么事吗？”桑岩立刻戒备起来，目光在松田藤岛二人的脸上游移着。
“放心，只是了解一些事情而已。”松田摘下墨镜，笑着说道：“桥本美希是在这里工作的吧？”
“是啊。”桑岩睁大了眼睛，“难道，她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这样！”
藤岛从袅袅的香烟雾气中观察着桑岩。对方听说了桥本美希的死讯后，表露出不可思议的模样。但并没有那么的悲伤，点了支烟，吞吐起了云雾。
这并不反常。
从桑岩之后的话中，藤岛和松田得知，桥本只在这里工作了不到半年。事实上这就是酒吧和夜总会正常的人员流动。她经营这间夜总会不过三年，手下的小姐们大概三十名左右，半数以上都已变成了新人。
所以桥本美希之于桑岩，顶多就是个朋友，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所以在听到对方的死讯，只会有短暂的惊愕，会因为世事无常而变得严肃起来。紧接着会是同样短暂的哀悼唏嘘，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一切照旧，死者被抛在了过去，成为了只有被他人提及才有可能想起来的记忆。就好像她根本未曾活在这世上一样。
“桥本今年二月份找到我这里来的。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可不知怎么回事我留下了她，结果第一天她便让我刮目相看。怎么说呢，是个非常善于摆布男人的女人，大概狐狸精说的就是桥本这种人吧。不过，我也看出来了，她以前恐怕也干得是这行当的。”
“那你知道她以前在哪家店工作吗？”松田问。
桑岩摇摇头。
“我旁敲侧击过，她只说自己是想做这一行，才来这里的，我也就没有穷追不舍了。这一行的女人，能在一家店里做上三年，就算罕见的了。一是人员流动，多得是其他人来挖角，还有自己出去单干的，这碗饭哪能吃一辈子呢！二是竞争激烈，光银座和六本木就有上百上千家店，还没算上歌舞伎町。这世道，一家店能开上三年已经不错了。”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了，松田想。可藤岛却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我听说，有些女公关会向熟客们撒娇，然后要来好几个一模一样的奢侈品包，把其他的拿去当了，只留一个自己用。是这样吗？”
“哎，看来警官小姐很懂啊。”桑岩惊讶的看了一眼藤岛，旋即想起了什么，声音提高了不少，“你提起这个，我想起来了！以前有女孩子还跟我提起过，说桥本搞不好是被抛弃的情妇来着！等等，是谁跟我说的来着？”
桑岩的这番话让松田精神一振。趁桑岩上楼找其他女招待的功夫，他凑到藤岛耳边低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取材啊。”藤岛扭过头来，两人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了，她却丝毫不退让。反倒凑的更近，嘴角轻轻勾起，笑着对松田说。
松田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赶忙坐直了身子。此时，桑岩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楼梯那里，她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桑岩介绍说她叫辰子，是自己手下的一名女招待。
辰子告诉松田二人，大伙聊天时，曾讨论过东京哪家典当行给的价钱最好，桥本美希曾说起过自己常去的那家典当行。
“我听桥本说那家典当行很实诚，于是就去看了看，发现确实挺好，就经常去，变成了熟客。有一回我自己去的时候，桥本托我带了东西过去典。之后次数越来越多，一开始是珠宝名牌包。但全是单个的，从来不见重样，后来竟然出现了装饰品这些，很多都是外国货。我当时就觉得，搞不好桥本是个被抛弃后重操旧业的情妇呢。”
问清了典当行的名字后，松田又问起了桥本有哪些熟客。
桑岩将他们带上了二楼。二楼是姑娘们的化妆间和休息室，一间屋子里，竟有十多面镜子。大概是交接班的时候，每面镜子前都挤了两三个人，像鱼一般探头探脑，或涂脂抹粉，或整理发型。还有的人则站在那里换衣服和穿丝袜，见松田进来也不羞，反倒窃窃私语，咯咯直笑。
“你要不把墨镜戴上？”藤岛瞥见松田脸上难看的神色，小声对他说。
“好主意。”
盘问一番后，松田看着手中的笔记本，头隐隐作痛。没想到，桥本美希的相好竟有这么多人，这还是时常来往的。
“比起那些老相好，美希好像对初次接触的男人更感兴趣，更热情。”
唐璜里的其他女孩们这么对他们说。
从女招待辰子那里问来了桥本美希常去的典当行，松田和藤岛走出了唐璜。
松田打了个电话给佐藤，拜托她和草薙去桥本美希这些相好那里问个好。这可不是个轻松的差事，因为多得是男人用假名在风月场所寻欢作乐的。
“你收获颇丰啊。”
看到名单的佐藤忍不住说了句风凉话。
“可不是。”从警校时期就不会读空气的松田对佐藤的怨气置若罔闻，“我们还得知了不少趣事哦！”
“什么？”
“桥本美希去找过占卜师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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