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纯粹的幻觉,还不如说是梦魇,或者说是“糟心的回忆”才对。
随后,世界消散,眼前再一次出现了相同的画面。
仍然是病房,仍然是病床上的自己,站在一侧的兄长。
只是这一次,我的思绪似乎比刚才清晰。
感觉到手背轻微的疼痛,再抬起头,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床头的点滴。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的输液瓶多得吓人,而我的下半张脸也被氧气面罩牢牢扣住,上面的雾气随着呼吸时浓时淡。
我不适地挣了挣,想换个舒适的位置,却发现身体竟不受控制,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尽管无法掌控,我却清晰地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正如输液瓶滴落的溶液一般,缓慢流逝着。
心下一紧我,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想根据周围环境抓住更多蛛丝马迹。然而,无论再怎么看,我所身处的地方,的确是熟悉的医院病房。
……所以果然是幻境吧?现在是什么情况,连降智buff都没有,演都不演了吗?
正想着,忽然感觉自己嘴唇翕动了一下。
这是出自幻境中“我”的意志,而非我真正想做的。
但此时此刻,受困于这具躯体,我只能安静等待着剧情发展。
站在一侧、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云雀恭弥却立刻注意到了这点动静,拖过椅子坐下,仍然一言不发。
比起上个场景的他,现在的兄长显然成熟得多,气质与记忆里十五岁的云雀恭弥几乎无二,可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依然很冷淡。
这场景太过熟悉,我心中“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思索更多,便听到一道轻缓虚弱的声音。
“……我会死吗,哥哥?”
虽然是疑问句,却听不出多少困惑。
而那声音,毫无疑问是从“我”自己喉中发出的。
云雀恭弥的表情似乎一凝。
那双常年握着浮萍拐的手倏地抬起,避开针孔,堪称温和地覆在手上。
紧接着,我听见少年时代的兄长平静的声音,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不会。”
我呼吸微滞,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心脏如擂鼓般疯狂跳动,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场景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
我又听见自己的声音。
明明已经知道后续的走向,可无论再怎么想止住话语,那些话语还是不断从口中流出。
可此时的自己,就像寄宿在这具躯体里的外来者,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一切进行。
如同所有病入膏肓、正在交代遗言的垂危之人一般,那时的我微微阖上双眼,语气没什么起伏,也没有在意云雀恭弥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
“其实死了也好。”
心脏狂跳不止。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被抽离出这具躯壳,以旁观者的身份,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
我睁大了眼,想要否定。
——不是的。
“因为一直在生病,所以也习惯了。但是药还是很苦,不能出门也很无聊,哥哥给我带的礼物够多了,所以现在没什么遗憾。”
——人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哥哥讨厌群聚,一个人可能更好,爸爸妈妈总在国外也没关系,何况还有哥哥,桥本夫人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凪也已经从诚之小毕业了。世界上与我有关的人都能过得很好,可以安心放手了。”
——不会安心,不要就这么放手。
“虽然还是有些可惜。因为哥哥已经创立了风纪委员会,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想担任学生会会长那样的职位,想把攒起来的零花钱全部交给凪,让她能抛弃糟糕的家庭去其他地方上学,如果没有生病的话我也想早点升学,这样说不定能交到新的朋友。”
——早就实现了。
无论是成为学生会会长,还是攒钱给凪,或者是在国中交新朋友,现在的我全部做到了。
云雀恭弥:“别说话了。”
可惜,哥哥无法听见此时我真正的心声。
模糊的视野中,我看到他抿着嘴,脸色异常难看。那双覆着薄茧的手忽然抚上“我”的眼,不容置喙地挡住了我的视野。
“母亲和父亲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就会到医院,在这之前,闭上嘴。”
云雀恭弥说。
我感受到他语气中隐约的愠怒,下意识地想要解释,却始终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
视野忽然明亮。兄长收回了手,蓦地转过身,走出病房。
云雀恭弥的气息越来越远,伴随着门被带上的吱呀声,他带着轻微讽意的声音也被隔绝在病房之外:
“你还真是自以为是,让人讨厌。”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出的重话。
时至今日,我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深秋时节,窗外的树叶萧瑟而寂寞,室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心率仪不间断的声音,视野中唯一有所变化的,便是垂眼时看到的、氧气面罩里忽浓忽淡的雾气。
在我所以为的生命倒计时中,和兄长认真而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道别语,却很不幸地接收到了对方突如其来的火气。
…因为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形开始低平杂乱,父母还在赶回的路上,桥本夫人又不能算真正的家属,因此那时候,我真正能说话的其实只有云雀恭弥一人。
当时我已经在病房待了整整十一个月,被点滴与药物折腾得没了脾气,眼看着身体每况日下,就连还在国外的父母都抛下工作赶了回来,干脆提前和兄长坦白了自己的心里话。
毕竟那时候,我是真的抱着会死的觉悟,也是真的最担心哥哥,才会选择告诉他这些心里话,让他知道死就死了,我其实没有那么不甘。
也许是精力不济,也许其实心中也有点害怕,因此那时的我,迟钝地没有发现云雀恭弥语调的颤抖,还有他眼中些微的彷徨,还以为他是在生气。
但当时是当时,换做是眼下的我,恐怕没办法坦然地说出“死了也好”这种话,也不愿意看到兄长为此而不安。
因为有了交好的朋友、想做的事情,牵挂着的人与事,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我还是很想好好活下去。
“哦呀……原来你的梦魇是这个吗?”
时间再次暂停。
耳边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那声音于我而言极为陌生,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转瞬间占据我的心神。我试着寻找声源然而身体被固定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你很敏锐呢。”那道轻柔的男声感叹着。
我听不出其中的情绪,但那大约不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在揣测出此人的身份与意图之前,精神已经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 Kufufu……别担心。”仿佛看穿了我的紧张,那人又发出了奇怪的笑声,“毕竟你不能算是黑手党呢,我暂时不会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而后,眼前一黑,世界再次颠倒,病房里的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只是先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对方说,“毕竟彭格列看起来很在意你呢。”
最后一句话被湮没在黑暗之中,在撕裂又重组的环境之中,我再一次失去记忆,未曾听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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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兄妹情来了! [垂耳兔头]
是的是的,把黑曜战加入重点剧情套餐就是因为可以详细讲讲平时没机会说的兄妹关系,作者很尽力地想在不ooc的前提下描写出云雀柔软的一面……不知道算不算成功,但我尽力了(喂)
身为幻境主人的六道骸以后应该会有很多机会戳恭咪肺管子了(…)
第48章
“ Kufufu……到底要怎么办呢,彭格列十代目?”
六道骸的声音轻飘飘地从耳边传来。
眼前是手握三叉戟,两眼无神的风太,脚下则躺倒着受袭晕厥的碧洋琪。
“……”
沢田纲吉微微垂下眼。
为了掩护他, 狱寺君留在楼下, 独自和名为柿本千种的不良少年开始了对战;山本在大家对抗兰奇亚时就力竭倒下, 失去了意识。
他带着大家的期望,沉重地踏入三楼的影音室,还未来得及和六道骸对峙,便被下了个马威。
风太袭击了碧洋琪。
——那位和他有过短暂接触、懂事又听话的排名风太, 其实早就被六道骸控制住,身不由己地为他们提供了并中的战力排行,成为了这场混战的依据。
而沢田纲吉甚至无法责怪这个孩子。
在他看来,风太眼中虽然没了神采,眉头却始终紧蹙着,与不得已攻击他们的兰奇亚先生一样,心中充满着挣扎与痛苦。
正如彼时他紧握住云雀京弥的手, 重重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那时他甚至不敢抬起眼。
可即使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风太还是握着三叉戟冲了上来,遵循着六道骸的意志,试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一道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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