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绒般的雪花从空中不断落下，反射着路灯昏黄的灯光, 几乎照亮了一片黑夜。迪克从口中哈出白气，将半张脸埋进围巾中, 站在出站口的挡雨平台下观察四周。
大概是因为连日大雪游客稀少的原因, 附近连一辆等候拉客的出租车都没有看到。巴士倒是有得坐，但是从布勒加斯特到图利法斯没有直达的班车, 必须先从锡吉什瓦拉中转才可以，而下一辆班车的发车时间是六个小时之后。
不过迪克倒不担心这个问题, 他有熟人接应。
果然, 才在这里站了没有多久, 两束耀眼的车灯光芒就刺破了雪夜停在了道旁，还鸣笛了两下。
迪克低头看看手机里杰森给他发的消息：
【在锡吉什拉瓦买到一辆好车, 到站了接你。】
再看看停在马路旁那辆浑身雪白、像是面包车和卡车的结合体、车头上还画着意味不明的干草叉图案的皮卡, 陷入了沉思。
嗯？
见他没有动作, 副驾驶的窗户摇了下来，一只胳膊从中伸出对这边挥了又挥。
迪克不得不确定了，好像真是这辆。
他快步走入风雪中，一瞬间忽然感到几道存在感强烈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看向自己。
【别去找。】
卡洛斯通过神核对他说。
【那些是使魔。】
迪克面色不变, 加快脚步向皮卡走去。
这辆车看着有八成新, 车斗上盖着防雪的篷布，一路赶来篷布已经盖上了厚厚的雪花，从篷布下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个木箱。
迪克从窗内看了一眼，打开副驾驶钻了进去，将旅行包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
车内的暖风瞬间温暖了他的身体，许久不见的杰森就坐在驾驶位, 比起分开时头发剃得更短，穿着黑色的羽绒服，下身是牛仔裤和皮靴，不知为何散发出一种本地农场青年的气质——可能就是这辆车害的。
“这就是你们说的好车？”迪克打量了杰森几眼，发现他状态和心情都还不错，于是系上了安全带。
杰森轻哼一声启动车子，白色皮卡如离弦之箭般冲入雪夜，大片的雪花飞上挡风玻璃又被雨刷扫下，路上没有其他车辆，只有他们，满天的风雪和车灯前的道路。
“你开玩笑吗？维罗妮卡的马力和实用性都比得上蝙蝠车了。”杰森对皮卡行驶时的轻盈和平稳非常满意，勾起嘴角说。
“你还给它起了个名字？”迪克惊讶地笑了。
维罗妮卡甚至有四个车座，康斯坦丁坐在后车座上昏昏欲睡，见他上来了勉强打了个招呼：“哟。”
而他的旁边端庄地坐着一位气质高华的青年，有着乌黑的头发和棕色的皮肤，与迪克目光相接时向他礼貌地点头：“你好，新的同伴。”
“……你好，我是迪克。”迪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端庄的男人，不由得非常好奇。
他大概知道对方是康斯坦丁的英灵——还以为黑色曼陀罗结合康斯坦丁的个性会召唤出多么难搞的家伙，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有礼貌的类型，青年看起来相当有贵族气质。
“这是卡洛斯。”迪克轻轻拍拍怀里的旅行包，Archer挑眉看去，一颗黑漆漆毛绒绒的猫头从里面钻了出来。
“Hey，卡洛斯。”杰森将一只手从方向盘上移开，与包里的卡洛斯击了个掌。
他对卡洛斯的观感一直都很不错。
Archer从黑色猫头出现开始就紧紧盯着它，卡洛斯也转过头与他对视。
一时间，一人一猫深深地凝视彼此，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怎么……？”Archer看起来有些惊讶，“明明看起来就是猫，但是仔细感知的话能捕捉到一丝神明的气息。”
迪克有些意外，卡洛斯是为了不被魔术师和英灵发现才变成猫的形态的，没想到青年的感知这么敏锐。
“我和神明有些渊源，”Archer解释道，“我见过的神明们往往喜欢派出分/身来到人间，这样的转世身份是很难辨别的。但是如果是本体出现在我面前的话……因为我已经算经验丰富了，所以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这样的伪装已经很成功了，如果其他英灵没有类似的经历和洞察力恐怕是没办法看穿的。”
“听起来很有故事啊。”迪克感叹。
“那是非常漫长和跌宕的故事，也造就了现在的我。”Archer淡淡地说，他对卡洛斯谦恭地伸出手，“很荣幸能和一位神明并肩作战。”
黑猫点点头，伸出一只爪子搭在青年的手指上，又缩了回来。
【我是卡洛斯。】
“吾名——”青年刚要报上姓名，看了一眼旁边似乎已经倒头昏睡失去意识的康斯坦丁，改口道：“我是红之阵营的Archer，同伴，至于我的真名需要御主同意之后才能告知。”
“康斯坦丁怎么了？”迪克好奇地问。
靠在车窗上睡得昏天暗地的魔法师看起来不算特别憔悴，眼下没有黑色的痕迹，也没有消瘦多少。他身上还穿着那套旧风衣，不过里面从衬衫领带换成了毛衣，双手还戴着半新的皮手套。
“他早上召唤完Archer之后就一直这样。”杰森耸耸肩，“按他的说法是他体内的魔力和做御主需要的魔力不是一种东西，所以令咒——就是他手背上那个作为御主的证明在改造他的身体，这个过程非常费神。”
“他都这样了怎么还过来了？”迪克担忧地问，“图利法斯到这的车程不短吧？”
“十二个小时。”杰森耸耸肩，“不过Archer也能开车，来的路上就是他开的。我本来也不想带他来，但是他说什么自己正在进行与土地的连接，不能进神秘屋，最好游走于这片大地……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这是明智之举。”他们身后的Archer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先行走于土地就无法理解土地，不理解这片土地就无法在此战斗。”
“我明白了。”迪克大概听懂了，总之就像开启新地图要到处踩点那样。
“卡洛斯刚才跟我说车站外面有使魔，我们来的火车里也有魔术师在监察，你们和那些人碰到过吗？”
“鸽子是吧？”杰森用手指敲敲方向盘，“图利法斯上空有很多鸽子在大雪中盘旋，城区是他们的重点监控对象，不过我们应该还没被发现。”
“布勒加斯特和图利法斯都有使魔？”迪克没想到对方的势力这么大，“他们准备的太充分了吧。”
【恐怕不止。】
卡洛斯从旅行包里探出身体，两只前爪按在车窗上，专注地看着外面的大雪。
迪克有点担忧它的肉垫会不会冻到。
【这场连天的大雪很不正常。】
卡洛斯眯起眼睛。
“没错，罗马尼亚冬季的正常温度在28华氏度到41华氏度（-2～5摄氏度），按理来说不应该有这么大的雪。”杰森赞同了卡洛斯的说法，“但是康斯坦丁没有找到明显的魔法痕迹，这些好像就是普通的雪花。”
【……】
金色的猫瞳中映过飞旋的雪花，卡洛斯将爪垫收回到迪克的腿上，迪克用手握住它的肉垫，试图让它们回到正常的温度。
【里面含有非常微量的魔力。】
卡洛斯最后给出结论。
【在每一片雪花里微不可查，但这么多的雪加在一起，覆盖了整个罗马尼亚的范围，已经积累了许多魔力了。】
“可是这些雪花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有人付出这么多的魔力让罗马尼亚全境降雪？”
【我还不知道。】
卡洛斯摇了摇头，靠在迪克的臂弯里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的大雪。
【但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迪克和杰森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的棘手程度又上了一个层次。
“我们直接去图利法斯吗？”迪克说，“我和卡洛斯还没有介入圣杯的程序缔结契约。”
他和卡洛斯现在的契约不是圣杯承认的英灵与御主的关系，正常来说圣杯也不会允许活着的生灵成为英灵，所以卡洛斯需要在图利法斯举行一个召唤仪式欺骗圣杯才行。
“不，我们先去一趟克卢日纳波卡。”杰森从手套箱里摸出两个用锡纸抱着的热腾腾的东西递给迪克，又扔了一个给后座的Archer。
“康斯坦丁确认过了，时钟塔要从民间的雇佣兵战斗魔术师里雇人代表时钟塔参与圣杯战争，他们最早今天才动身，我们来得及在他们之前赶到图利法斯。”
“Fine，但我们去那个……克卢日纳波卡做什么？”迪克小心翼翼地剥开锡纸，里面是还冒着热气的贝果，中间涂上了厚实的果酱和乳酪。
他先分开两半，将其中一半递到卡洛斯面前，才自己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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