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这份心,我会记得的。”赵政只拿过了一块肉干,“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随后又挪了挪位置到嬴政身边来,肉干递至人面前:“先生吃罢?”
“你吃。”嬴政拒绝了。
“先生脸色不好,是累了?”赵政将肉干掰成了两份,递到了人的手上不容拒绝,“那你我一人一半。”
不是累了,是这副身子或许病了,嬴政几日前便有所察觉,许是水土不服,这副身子本就孱弱,这几年有心锻炼方才健壮了许多,可这些时日。无论是吃住皆太过寒酸,也或许就病了。
嬴政不免觉得好笑,原来这副身子得的是富贵病。若不是自己,只怕这具身体是没有那样的富贵命的,恐怕不及长大就死了。
“找个客舍住下吧,不必装什么难民了。”赵政说道,一路打听过来,也够了。
“店家,向您打听个事,不是说,大王已经颁布诏令,说是开仓济粮吗?怎么这里还是这样?”赵政将摸出了几枚钱币递给了店家要了几间房,县城里人都不多了,都逃难去了,哪里还会有人来这边,客舍的生意也自然冷清。
“你问朕?你问县令去。他们这些当官的,哪里管百姓的死活。如今城中缺粮,米面价格暴涨,如今还在这县城里的。除了一些老弱妇孺便是富绅商贾了,其余的都逃难去了。”店家说起这个,隐隐有几分气愤之色,“只可惜了,即便蝗灾已过,百姓也无种子耕种。即便有,等它长出来,人早就饿死了。”
“他就不怕王上怪罪吗?”赵政又问。
嬴政只在一旁听着,这又是一个自称朕的。
“此地离咸阳多远?王上住在宫殿之中,锦衣玉食,又怎么知道百姓的疾苦?官员就算做了什么,大王又怎么知道?”店家将房门钥匙一一给了他们,“不说这个了,我带你们去房间。”
他们在廊上行走的时候,迎面撞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他们认识的,燕国的商贾之子,名为陆玄。
他怎么在这?等人离去了,嬴政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燕国的人,手持佩剑的剑鞘上刻的却是齐国文字。
而赵政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个人的余光相触而后又移开。
赵政自觉地跟着嬴政进了屋子,而反锁上了门,两个人似乎都有话要说,且无从说起:“先生先说。”
“王上先说。”这个时候倒是开始谦让了起来。
“陆玄身份有疑。”嬴政跟着人坐了下来,这房间空荡荡,却是连个吃的都没有,也没有书籍可读,颇有几分无聊。
“寡人知道了。”赵政接话道。
“你何以知晓?”嬴政记得此时的自己并不识得多国的文字。
“跟在陆玄身后的其中一人,先生可曾注意?”
嬴政沉吟而后摇头,他并未注意陆玄的随从,第一眼便被那把剑夺去了目光。
“此人身材精瘦矮小,却颇有力量,目光锐利。看气质像军营里出来的,手上一道疤,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皮肤黝黑,五官刻薄像是耕作的农民一般,警惕性极高,寡人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我了。
先生可知,这样的人若是在三军中,担任何种职务?”赵政的条理清晰,分析的头头是道,嬴政是对人身份的猜疑,而赵政则是对人来秦国目的的猜疑。
“斥候,勘测山水,绘制地图,搭桥修路,探测敌情。”嬴政想,若真是这样,倒是我不犯人,人来犯我了。若此时的赵政年长个几岁,又由得他们来为所欲为。
“是,他游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是否真的病弱?他要的是秦国的一份详略的地图,还是不止秦国的,他是要将地图献给本国的王上,还是大秦邻国的王上?”赵政说了许多问句,这些问句层层递进,是赵政的疑问,也是嬴政的疑问。
“若是朕,朕便将此图献给赵魏二国,给秦国的周边之国,待鹬蚌相争,他且坐收渔利。
若秦国得其他六国地图却是有用,若他国得秦国地图却是无益。
大秦具天时地利人和。而他国衰微,即便有此,不过是豚犬与虎斗罢了。
除非六国勠力同心,共同伐秦,只是人与人之间尚且互相猜疑。何况国与国之间,只稍使离间,便可使他们兄弟阋墙,倒戈相向。”嬴政的指尖轻扣桌面,“这件事,王上回咸阳可以命人查一查。
朕注意到的却是另一件,陆玄说他是燕国人,可他手持佩剑上却是齐国文字。
他是在齐国为官,还是本就不是燕国人?又跑来大秦做甚?”
“将他杀了吧。”赵政唇瓣张合,随口就是一条人命,杀了也就省的想这样多了。
嬴政摇了摇头,只怕是陆玄不会回来了,此人心思缜密。又怎会不知他们二人出身不凡,又怎会不知他们二人对他有疑心。
“算了。”赵政起身,“先生权且休息,寡人出去一趟。”
嬴政弯腰倾身,勾住了人的手指,只抬眼看着他:“我同你去。”
“先生脸色不好,且休息着,寡人只是去一趟米店,看看店家所说情况是否属实,若是属实再来与先生商议。”赵政的食指被人握着,回头看了眼嬴政,见人仰着头,从下颚到锁骨处的寸寸肌肤,像是刻意撩拨他似的,看得人耳热,赵政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先生安心。”
嬴政收回了手,他方才注意到赵政忽然炽热的目光,莫名的觉得有几分不舒服,只告诉人:“你快去快回。”
第25章 旖念
嬴政有时候觉得自己许是上了年纪,有时候觉得时间过的太快,壮志未酬便已经埋入黄土,白驹过隙寒来暑往又是一载。
是天地广大还是时光飞逝呢?
纵使快马扬鞭,书信往来也需月余。
重生后的他一门心思扑在如何改变历史上,剩下不多的精力便放在赵政身上。如果不是听旁人言语,他都想不到他早就过了该娶妻纳妾的年岁。
大业未成,他对这些男女之事本就没有多少兴趣,不如欣赏这壮丽河山来的愉悦。至于子女,上一世的几十个孩子又有一个是顶用的吗?
银色的月光流转,本该是文人骚客吟诵欣赏的美景,却映衬得蝗灾过后的土地更为悲凉。
赵政一身玄衣骑在枣红色的马上,月色如薄纱笼着清梦衬得十几岁的少年人芝兰玉树的像是诗中描绘的公子,锋利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
赵政侧头身子微倾,一只手拉着缰绳一只手朝嬴政伸来,掌心向上于嬴政的眼前,是邀请的意思。
少年人的手掌宽泛有力,面含几分笑意地叫了声自己:“先生。”
嬴政眼尾微挑带着几分戏谑,桃花目流转,一只手握向了赵政,借着少年人的力量,一个翻身而上坐在了赵政的后面,将少年人笼在了怀里。
赵政的身躯似乎有些僵硬?也是,两个人共乘一匹马总有一前一后,嬴政偏不想顺赵政的意,坐在后面的才能掌握主动权。无论是纵马还是由着前面的人纵马,这个姿势就很舒服。但是他低估了自己这一世的身高,赵政坐在前面似乎有些阻碍视线。
要不坐前面去?坐前面他总觉得会是赵政骑马而他被人的手臂圈着,赵政如今是王上,他又不好太忤逆他,这幅画面他光想想就接受不了,他还是喜欢赵政的这幅身子容貌,那可当真是优秀至极。
当嬴政还在思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赵政很快从僵硬里调整了过来,这匹马是他临时从镇上买的,事情紧急,他不得不先起身星夜兼程赶回咸阳:“寡人先去咸阳处理要事,你们慢慢赶来便可。”
“是,主子一路上小心。”赵高礼行的极为恭敬,绝对是这些人里腰弯的最深的那个。
嬴政不想抱人的腰,只是双手搭着人的肩,一声骏马的嘶鸣,他们在夜色里踏上了回咸阳的路。
不出所料,这几天果然没有再见陆玄的人影。至于他在筹谋什么,谋划什么,嬴政并不十分了解,这个人在七国之中无甚名声,至少嬴政没听说过。但是见人的气质修养,却不像是无能之辈。
但是于历史走向无甚干系的一个人,至少在他的视角里,并没有他的人。
马背上颠簸,晚风迎面而来,带着几分凌厉又有几分寒冷的意味,倒不是他们急,而是这些百姓等不得了。
大秦的明天仰仗秦王,仰仗朝臣,仰仗将军,也仰仗这些平民的耕作或是奋勇杀敌。
这几天的明察暗访,方才知晓诏令和粮食早就到了地方上,却还是如此这般惨状,当地县令暴戾,民众颇有怨怼。如今他和粮店的老板勾结,哄抬米粟的价格,用官粮赚钱,当真是该死。
才至一处县城,便是这般景象,赵政觉得到底是这样巧呢?还是地方上的官员烂了一片?
如今他才带了几个人,出于妥当和自身安全考虑,他必须先赶回咸阳再作决断,咸阳城不像他们一路上看的破败,赵政此次微服是对的。如若不出去身在这安乐窝里又怎么知道现实的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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