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百姓已经到了活不下去要起义的地步,城中张贴告示的墙边围着熙熙攘攘的一群人,赵政让嬴政牵着马挤进去看了方知是什么荒唐的内容:粟千石,拜爵一级。
一张布帛上的黑字,乃是当今相国的谕书,富商缴纳千石粮食便可以封官加爵了,那那些在战场上拼力厮杀的将士怎么办?
商贾之人为官?商人皆趋利避害,只知敛财而不知天下兴亡,他们进了官场,大秦怕是要亡,怕是吕不韦出身商贾,想拔高商人地位之举。
“王上看完了?作何打算?”嬴政饶有兴味地看着人从人群当中出来。
“先生知道是什么内容了?”赵政反问。
“听百姓说的,当真荒唐,这样的事,不需要告知王上吗?”嬴政一时口快,险先失言。
“寡人打算先去问问吕相和母后。”赵政回答人。
“不可。”嬴政上一世就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双方互相妥协,封爵未拜官,这样的结果,嬴政并不满意。到时候商贾之人的土地越来越多,百姓没有耕作又该如何生存?替那些富商耕作,饱受压迫欺凌吗?
土地若分给百姓,便不可买卖霸占,这一世要将这条加进去。
上一世大秦亡的时候便是如此境况,重活一世,总该在一些错误中找到对的路。
“今日王上先处理赈粮之事,至于这件事,等我晚上进宫再同王上商议。”嬴政将缰绳递给了赵政,言语中笃定而不容置喙。
这样的语气赵政并不喜欢,可他还是下意识地去信任眼前人:“先生不同寡人进宫?如今去做甚?回家吗?”
赵政这个家字说的微妙,于他而言,家是什么呢?皇宫偌大也可以当做家吗?
“吕相和李斯以及一众门客在方才路过的那家楼里宴饮,朕身为吕相的门客,如今回了咸阳,怎么能不去呢?”嬴政语调轻得只彼此可闻,但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赵政透过人的目光,连他都觉得眼前人心思难测又可怕,偏他还说赵高如何如何。
若不是眼前人与自己是相同的志向,又待自己好的很微妙,没有所求,更多的像是下意识而为之,赵政觉得自己或许是斗不过他的。
“先生一路上风尘仆仆这便去了?”赵政见人的模样多了几分疲惫,哪有原先那般玉树临风前的模样。
“这不去,又怎么表露忠心。”嬴政觉得他这人,重活一世为人臣子,可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帝王术当然也包括看人说话这一项,游刃于朝臣之间,不过是信手拈来。
“先生去吧。”赵政看人的脸色心下莫名的有些难受,这段时日先生清癯了许多。如今回了咸阳,定要给他好好补补。
赵政回宫后不及用膳,只吃了点糕点便去章台宫拟诏令,内容大抵是派人去处置赵政遇到的那个贪官,而后又任命昌平君几人为巡行使,巡视受灾城镇督查粮食发放情况,并给了这几个可靠的官员先斩后奏之权,若再遇这样的贪官污吏便可按律例严惩。
拟完诏书后直奔太后宫中,请安过后说明情况,让太后盖印。
王上欲行国事,还要太后和吕相的同意。即便心中无限感慨,如今的境况也是先将诏令颁发下去。
至于买卖官职爵位的事,既然先生说了等他,那便等他。
明月高悬半空,赵扶苏方才进宫拜见。
赵政烹了茶等他与人提神解腻,想必在吕不韦处吃饱了,也不必为人准备酒食。
赵政摆上了棋盘,二人对弈上一句喝茶为乐,赵政不喜欢和先生两个人端坐着什么也不做谈论时局和政事,总觉得生疏客套许多。
他同赵扶苏,从来都不想只做君臣。
“还请先生赐教?”赵扶苏手执白子先下,他干脆第一子落了天元,该说他胸怀天地之志呢?还是说他让了自己一子?
本来先落子的白子是占优势的,可如今却没了优势。
“以米粟换官爵这件事,本身就是吕相颁布的谕令,他既然趁王上不在做了这样的事,想必是下了决心的,也想过应对王上的对策。
这样的政策,是可以解一时之难,却是累万世之祸矣。
王上若私下同吕相太后商议,若他们不允,又该如何?退而求其次?不允官允爵?”赵扶苏只是替赵政分析了一番,说的还不甚明朗。
却只这样,赵政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必不可行,所以先生是想,寡人明日上朝之时,再行责问这件事。
彼时满朝文武,以军功封爵本就是从商君时候定下来的政策,从那时起,大秦便日益强盛。
士卒征战无不卖力拼杀。
如今缴纳米粟便可以分封官爵,以利弊说之,再以先祖压之。
秦孝公定下来的国策,才有了如今的强秦,如今这般篡改变化。
彼时吕不韦迫于朝中的压力,必然会妥协,只是这番如此,必定会惹吕不韦不快,可寡人与他之间,本就是互相不喜相互猜疑的关系。
他即便手握重权也不敢篡位,若他聪明的话,就知晓其实他并不得人和。
先父留下的孩子,如今就寡人和长安君,难道他要废了寡人立长安君?
凭借他和母后的关系,凭借长安君和吕不韦的关系势同水火,他必然不会这样做,便只有这样而已。
至少这件事上,是我们胜了。先生,你说是吗?”
赵政长篇大论,慷慨激昂,等一语毕,却听见棋子落于桌案发出的清脆声响,目光看向赵扶苏,才知他已经是倦得睡着了。
昏黄的灯光下,先生一只手支撑着头颅,睫毛卷翘,投下了一片光影,浅浅的呼吸声在这样的深夜却是清晰。
赵政早知先生是世间无二的相貌,如今睡着了,更多了几分温和。
先生的体质并不算健壮,虽然这两年好了许多,可却如此辛劳,岂不是又退了回去?
就这样睡去了,先生这样的人,想必很放心自己吧?
看着人的模样,赵政的心柔软下去了几分。
只脱了鞋子踩在地上,怕惊醒了眼前人的清梦,行至人的身边弯腰将人抱了起来抱上了自己的床榻。
其实他同先生的关系,抵足而眠也未尝不可,只是在身体触碰到人的一瞬间,总会莫名的颤栗,生出许多旖念来。
即便他对男子有想法,这世上所有的男子都可以,但是赵扶苏不行。
眼前人与自己而言,很重要,他是男子,更是心怀天地之志的人,他于自己而言,比俞伯牙钟子期的高山流水之情还要深厚。
他不愿意以这样肮脏的念头玷污了他,毕竟男子之间为世人不齿。
官宦人家的玩乐还好,哪有摆上台面的。
先生这样的人,应该给他个身份,他如清风明月,而自己都有了后宫,又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
被先生发现,他会生气吧?会不会气的让他那柄含光剑饮血呢?
只是美人发怒的模样,或许也很惑人吧?
赵政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却不由自主地越想越深,最后试图摆脱这样的想法熄灭了油灯跑去了偏殿睡。
第26章 阳春白雪
长安君成蟜在开春的时候回了咸阳。
秦王政的大公子也出世了,嬴政想,这一世他不需要耗费心力,就多了个儿子,他的人生既然得以重来,扶苏的人生也不该是这样悲情的结束的。
那日,他实在太过疲倦,便在赵政的寝殿里睡着了,重活一世,他总算睡了一回自己的床榻,一夜好眠至天明。
嬴政是同人下棋的时候睡过去的,赵政意气风发地说着他的长篇大论,而自己就这样在人面前毫无防备地睡了过去,还睡得深沉。
赵政睡在偏殿,比自己醒的要早,看一切晨起一切熟悉的布置,觉得有几分莫名的怅惘,上天给了他机会,可他终究不再是秦王政了。
是物是人非,还是上苍眷顾?
他过完了意气风发的一生,最终败给了英雄迟暮,而用这些经验,给现在的赵政铺路。
可在第一眼看到赵政的时候,这样的情绪便消散大半。
嬴政心知,他对赵政的感情和看法变了,或许不再想着取而代之,也渐渐的将他与自己区分开来,他们是两个秦王政,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而赵政因为自己的到来,有所变化。
他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嬴政待他的心却不像是知己,他过往待自己的桩桩件件,有时候总能让他心口发热。
或许从未有人这样待自己过,原来他也是需要这样的温暖的,只是这样的对待,竟是重来一世的赵政给自己的。
嬴政对赵政的感情不得不逐渐微妙起来,可这里面的事情太过复杂,即便是他也理不出什么头绪。
直至扶苏的出生,才隐隐抓住了一丝什么,大公子的出生,他是高兴的,他一直觉得他上一世教育子女不当,这一世或许能亲自当人的先生好好教导他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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