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总待在家里，等着其他人打开门，把所有在路上买的东西送到他手里。
他从上面嗅到俄罗斯未消融的雪，伦敦冷冽的雨水，京都满树的樱花。
他被人托举着，平稳地向上，伸手去摘唾手可得的自由。
但是也在一天突然开始期望，自己也能长出足以支撑的羽毛。
松田伊夏弯起眼睛。
方才眼眸里闪烁的东西融化成莹莹的泉水。
降谷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在这个寂静的、只有两人在的私密空间中，几乎无处遁形。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神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但他听见松田伊夏的声音响起，和方才不同。
有点像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只是将自己注意到的事情说出，但是声音却偏偏低了下去，带着略微的缠绵。
尾调却如浸泡过夏日放了红豆和西瓜的糖水般，咬着舌尖，清甜。
他说：“zero，你看上去想要吻我。”
轻轻靠近。
降谷零几乎以为对方要贴近过来，几乎以为要亲吻。
呼吸交织。
但唇间却依旧隔着半指的距离，少年嘴唇轻颤，只开口道：
“你想吗？”
还是那个问题。那个在混乱的第二天早上，他道歉时，少年问他的问题。
他前几天和萩原研二去喝酒，听见对方因为某个话题提起了松田伊夏偶尔去他那里留宿时的样子。
照样是一起吃早饭，借穿对方的睡衣窝在一起看电影。
明明一切都是一样，没有丝毫越界。
但是他却总觉得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滚烫的，总忍不住躲避少年投来的目光，掩藏自己的心绪神情。又在每一次靠近时欣喜。
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乱了阵脚。
从始至终都……是想的。
回应他的是略带红酒气息的吻，很轻，落在唇瓣上。
第二天，松田伊夏难得没有出门。
在训练结束后他放了长假，舒舒服服睡了回笼觉。
降谷零思考再三，还是打通了松田阵平的电话。
他想起少年口中的话，开门见山道：
“阵平，伊夏这几天在我这。”没等对方开口，他连忙接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晚上在外面遇见他的。”
他叹气：“不管怎么说，因为吵架就把人赶出来不让他回去，实在有点……”
“等等，谁给你说我把他赶出去了？”
降谷零：“……嗯？”
他突然感觉事情不对劲起来。
那边传来黑卷发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哈，那家伙自己离家出走，给你说他不能回家？”
略一思索就想到更多前因后果，他冷笑：“我天天给他大笔大笔转钱，他不会还说自己没钱住酒店吧？”
降谷零：。
不愧是相处这么多年的，居然完全猜中了对方的话术。
“好啊这小子！还有你，把人带回去不知道第一天就给我说？！”那边已经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你给我老实在家里等着！”
原本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对方别对自己弟弟这么过分的降谷零沉默放下电话。
完蛋。
明白过来后却又忍不住笑。
松田伊夏确实被很好很好地养大了，养成了现在即使吵架也不会觉得自己没有家可以回去的模样，甚至可以说有些恃宠而骄了。
再也不会怀疑自己本就该获得的东西，也不怀疑其他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知道自己拥有什么，也会大大方方地拿住这些。
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很多很多。
松田阵平到得格外快。
走进玄关就一指某诱拐犯，但因为太久没见松田伊夏，没停留几步就大步流星走进客房。
然后在床边徘徊半天，没忍心把睡得脸颊都泛着薄红的少年吵醒。
降谷零心里默默赞同萩原研二时常吐槽的对方完全就是弟控这句话，披上外套离开，轻轻合上门。
他不欲作为第三个人在这种时候霸占一角，干脆以买菜为由离开，给两人留下空间。
松田伊夏睡醒时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再次被问到答应去当咒术师的原因，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其实本来就准备好了拿到证件后就去找对方，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像是每个不好意思表达的小孩一样。
面对着最亲近的人总说不出话来。
两个其实脾气都很倔的人目光偶尔对上又很快移开，谁都没有先说话。
许久之后，也许松田阵平认为这次也等不到什么回答，他转身往卧室门方向走去。
动作间轻轻一句“早点回家”，便伸手去握门把。
身后却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不想再。”松田伊夏低头，黑卷发丝垂下，看不清表情，“再躲在你身后了。”
他睫毛颤动了两下，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不愿意说。
最后还是开口：“我也想能……保护哥哥。”
他还记得初中第一次家长大会后，松田阵平拿着几张薄薄的纸张回来。
对方的表情他总能第一时间看懂，轻松的神色下是忍不住轻蹙的眉，应该是有什么不算重要的事情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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