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不同的是，今日的他们，要从容的多。
将手给了他，他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了怀里。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子上，徐妙容身子轻轻颤了颤。
注意到她的动作，朱楹垂眸，问：“怎么了？”
“没什么。”
徐妙容回他，又说：“咱们走吧。”
反正两个人又不是没挨得这么近过，距离更近的事，都做过了，没什么好不自在的。她神色如初，心中那点子莫名的异样也荡然无存。
朱楹手握着缰神，端的是四平八稳，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就那么由着马儿慢悠悠，慢悠悠地往前走。
悠了一会儿，徐妙容实在憋不住了，她回头，说：“能快一点吗？”
“嗯？”
朱楹却“嗯”了一声，他的神情，突然有些专注。徐妙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的她。
他的头又低了一点。
他的手，也轻轻落下。
徐妙容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王爷。”
她急急出了声，又一骨碌说道：“还没顾得上同王爷说，妾身已经同陈五姑娘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书。”
“嗯？”
朱楹又“嗯”了一声。
他好像没有留心细听。
他的头又低了一点。
他的手，也更近了一点。
徐妙容心跳如擂鼓，眼皮子快速地抖动了几下，她又道：“陈五姑娘不好出陈家的门，妾身便同她约了，三日后在戴家巷的香粉铺子里见。到时候……到时候，娄知县应该已经把人放出来了。”
“知道了。”
朱楹这次应了，可他的动作，依然不见停。
他离她越发近了。
徐妙容已经想不起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掐了自己一把，却见……朱楹的手轻轻落在她鼻尖。
而后，他将一根细小的睫毛捻了起来。
“现在好了。”
他说。
徐妙容：……
早知道他这么专注是为了帮她捻睫毛，她就不说这么多废话了。不，她说的不是废话。想着这会不说，一会回驿馆也要说，她干脆顺着方才说的继续往下说了。
“三日后，陈五姑娘会让她身边的丫鬟去那香粉铺子，妾身本打算叫月桃去送钱。可月桃到底是个熟脸，不知道王爷身边，可有其他可用之人？”
她用了“其他”，意在提醒他，有池也不好出面。
交易这事，陈丽质刚进了一回大牢，回到陈家，陈家人怕是轻易不会让她出来。而她和朱楹，身份本就敏感。月桃和月菱又没少跟着她露面，怕是前脚她让月桃去那铺子，后脚兰溪县里的有心人就知道了。
她的丫鬟不好出面，同理，他身边最得用的有池也不好出面。只是，这样一来，派谁去呢？她又犯了难。
朱楹却不觉得这是个难题，他敛眉，问：“你有没有想过，让基儿去？”
“基儿？”
朱瞻基？
徐妙容本想摆手说不合适，可，转念一想，好像还挺合适。
一来，朱瞻基年纪小，这些时日除了在驿馆里学习，就是在外头四处跑。什么卖糟货的铺子，什么卖话本子的书坊……他都没少往里头钻。既是习以为常之事，那么，再去个香粉铺子，也没什么稀奇的。
二来，不管是娄知县还是陈家人，对朱瞻基都不怎么在意。他们只当，这谢家的小公子，是来打秋风的。
他们不在意，事情就好办了。朱瞻基年纪虽小，但心眼不少。他的能力，徐妙容一清二楚。
既觉得这个提议有道理，她便点头应了。
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该说的都说了，该看的风景也都看了，接下来他们该打道回府。哪知道，朱楹却捋了捋马儿身上的毛，又问：“我记得，你先前说过，你与中山王夫人一道去过杭州府？”
徐妙容的眼睫毛颤了颤。
她知道，朱楹说的，是她“偶遇”罗贯中的那次。
上次《三国演义》手稿曝光，为了让朱棣他们相信，她真不是原作者，罗贯中才是原作者，她扯了一个谎。说谢氏曾经带着她南下杭州府，在那次行程中，她无意遇到罗贯中，从罗贯中口中听来了《三国演义》里的故事。
这事，已经老黄历了，朱棣他们都翻篇了，他却突然老话重提，是……
徐妙容看向他，面上并不显，嘴上却道：“妾身的确去过杭州府。”
朱楹却没有说什么。
丢下一句“苏杭的春天美如画，初夏也不遑多让”，他调转马头，忽而转了话题：“回去吧，我饿了。”
徐妙容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大概是因着在马上颠了一会，她有些困了。工具人一样跟着朱楹去卖面的铺子里买了面，回到驿馆，又把交易的事同朱瞻基说了，用过饭，朱楹去指点朱瞻基的功课，而她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午后，月桃打了水来，她抹了一把脸，便觉脑子清醒了许多。正要问陈家人走了吗，月桃便贴心地先说了：“王妃，陈家人回去了。陈五姑娘，也被放出来了。”
“放出来了？”
她放下手中帕子，心道，这娄知县速度倒是快。陈家这次，没少出血啊。
想想也确实如此，给她和朱楹的那好几车赔礼，私下里给娄知县的那几张地契，都很值钱。
“陈家人，是自己回去的吗？”
早晨去大牢的时候，陈家人还执着的不肯走。也不知他们是知道陈丽质被放出来了才走的，还是被朱楹忍无可忍撵走的。
她问了，月桃道：“是娄知县把人请走的。”
这个娄知县。
徐妙容摇了摇头，墙头草两边倒。暗地里娄知县朝着陈家倒，表面上嘛，却朝着她和朱楹倒。这是个会来事的，怪不得在兰溪县里风评不错。
“王妃，你说，这陈五姑娘能顺利把契书送出来吗？”
月桃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隐秘的担忧。
虽然知道陈五姑娘是个有成算的，可，送契书，可不是一件小事。胡二两弄丢了契书，陈家人本就着急。这等节骨眼，又闹出了这种事，回到陈家，陈家人肯定看陈五姑娘的紧。
“你要相信陈五姑娘。”
徐妙容却一点也不担心。
既然陈丽质能把那契书拿到手，还顺利与他们做成了交易，她就有办法，把那契书顺利送到他们手上。
三日，不算远，又有王府的人暗中盯着陈家，她实在不必太过担心。
“那，咱们当真要给她两千贯宝钞吗？”
月桃又问。
虽然王妃答应的是两百贯，可王妃后来同小皇孙说的是两千贯。两千贯，和两百贯，差距大着呢。
“对。”
徐妙容并不否认，她又道：“钱虽然不值钱，但陈五姑娘给的消息值钱。”
两百贯买那么多消息，太没人性了。陈丽质手头紧，给她两千贯，不碍事的。虽然两千贯，她也挺心疼的。
她没再多说，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日后。
朱瞻基早早出门晃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便往香粉铺子里去了。
徐妙容在驿馆里静静地等。
一刻钟过去了。
又一刻钟过去了。
……
一炷香后，朱瞻基跟前的人回来了。
“陈五姑娘身边的丫鬟没来，皇孙打发小的速速回来递话。”
来人递了一句话，徐妙容面色顿变。
才要细问，朱楹从外头进来，面色也有些不好。
“陈五姑娘不见了。”
他说。
话音刚落，又听得有池气急败坏的声音：“王爷，王妃，陈家来人了，说……说他们是来要人的！”
“要谁？”
徐妙容从椅子上起了身，不等有池回答，心里头已有了答案，“陈五姑娘？”
有池点头，道：“陈老爷说，他们家五姑娘不见了，五姑娘定是追王爷追到了驿馆，他们想请王爷王妃把人还给他们。”
“追王爷，追到了驿馆？”
徐妙容呵呵笑了一声。原本还有些着急的。可，听了这话，她瞬间不急了。陈家人，倒是反应快，出手也快。
但，没人，她也不是不能变出个“人”。
“王爷，不若先在里头坐一坐？”
试探着对着朱楹说了一句。
朱楹竟也没反对，看了她一眼，他说：“不必对他们客气，你想做什么，去做便是。出了事，我兜着。”
“好。”
她应了一声，知道他已经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
带着丫鬟们到了门边，她也不急着与陈家人直接对话，丢下一句“让王氏进来”，她老神在在地坐在了月菱特意搬给她的椅子上。
隔着一扇门，陈老爷看不见她的脸，只听到她的声音。他想说话，可月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闲人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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