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她在府上闭门思过,外头的事,朱楹便暂时接过了。
很奇怪,铺子是她的铺子,事情原本由她的人在打理,他原本可以不闻不问,继续当个甩手掌柜的。
可,她才开了口,他就应下了。一切,就像在走流程一样,顺理成章。
他还把借去的那五十本书还回来了,书回来的时候,里面还不小心夹了一张手记,上面多是些读书心得。
她怀疑,手记就是给她的。她也觉得,写得挺好的,完全可以抄来当摘要。
可,照抄太无耻,她准备找个机会问问他。若是不行,那就算了。
丫鬟们问,为什么不把送马的事情交给他。
其实原因之一便如她刚才说的,朱桂看安王府的人都不顺眼,这马不能由安王府的人送。原因之二嘛,坑人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比较好。
朱楹道德感太高,万一演着演着露馅了,计划就不好进行了。
“你们随时留意大哥送来的消息,小心些,莫要叫人知道。”
刚叮嘱了丫鬟们一声,外头又有小丫鬟来传话,说,朱椿和朱权来了。
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一天,没完没了了。
徐妙容真的崩溃了,摆摆手,她丢出两个字:“不见。”
至于理由,丫鬟们已经用熟了。
病了。睡了。烦了。随便哪个好用,就用哪个吧。
安王府大门外。
朱椿和朱权面面相觑。
最终朱椿先开口,打破了兄弟间诡异的尴尬。
“十七弟,是你将那些宣扬出去的吧?”
朱权:?
啥玩意。
哦,说的是《临江仙》。
他沉默了。
“你知不知道,昨天基儿哭得好伤心,你是他爷爷,你怎么忍心抢小孩子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给我的?”
朱权又沉默了。
好半天,他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而后扭过头,别扭地说了一句:“我先走了。”
朱椿:?
看着朱权的背影逐渐远去,他握紧了拳头。再看面前紧紧闭着的大门,他又闭了闭眼。
心中有无数的情绪跃动着。
明明,他能成为第一个看到那首词的人。是十七弟,抢了他的机会。应天诸公,哪里知道,那首《临江仙》,应该结合那些三国的故事而看。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的,明明是三国里那些亦正亦邪的英雄人物。
谁懂?谁懂那些故事,才是那首词的情感来源?
二十二弟妹,她真的是大明文坛的希望。不仅因为她写下了《临江仙》,还因为,她笔下波澜壮阔,又波涛诡谲的三国故事。
世人只知《临江仙》,不知三国新编,他们低估了文曲星的能力。他们原该知道,比史书更精彩的故事。
这些故事写于大明,大明的荣光,原该比现在更甚。
他应该做点什么的,他要做点什么呢?
又想起,那些文稿还在朱权手上。霎时间,他面色大变。刚才,他只顾着表达心中的愤懑与不满,却忘了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回来。
现在,他快些去把东西要回来吧。
说去就去,他又最后看了安王府的大门一眼,而后朝着宁王府的方向去了。
因为朱权才来应天不久,所谓的宁王府其实是赁来的,朱椿有点不认识路,便一路边回想着边往前走。
走了几条街,忽然听到有人在吵架,“安王妃”三个字飘到他的耳朵里,他驻足。
“安王妃一介女流,凭什么成为大明文坛的希望?几百年才出了一个李清照,仅凭一首词,就想取代李清照的地位,怎么可能?”
“安王妃写了一首词,又不代表,她只能写一首词。为什么不多一点宽容,多等一等看一看呢?”
“为什么要等一等看一看?等了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年,怎么之前不写词现在才写词,要我说,那词,说不得是从哪里来的呢。”
“唐代的高适还大器晚成呢,又不是每一个诗人都早慧。那方仲永还被称为神童呢,后来还不是泯然众人。”
呵。
呵呵!
“你们懂什么?!”
朱椿面色铁青,大步流星挤进人堆里。他实在忍不住了。
“无知小儿,张口就来,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你们懂什么是文学?你们懂英雄落幕,功败垂成的怅惘吗?你们知道,什么是历史的遗憾吗?你们读过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吗?你们看得到诸葛亮之死背后的回天无力吗?你们,什么都不懂!”
“你懂,你懂,就你懂,可是你在说什么啊?”
争吵的人群停了下来,有人怼了一句。
朱椿冷笑,“没有读过三国,不足以谈文学。我大明文坛的希望,本就在安王妃身上。纵然她只能写下这一首词,那又怎样?张若虚以一首《春江花月夜》名垂青史,一首,就已足以。”
切。
人群中有人嘘了一声,有人想回嘴,却不知何人突然说了一声:“我怎么瞧着,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是……是蜀王殿下!”
有人回了一句。
人群顿时做鸟兽散。
朱椿站在原处,目光明明灭灭。好半天,他抬起脚往前走,走了几步,直挺挺撞上一个人。
“二十二弟,你怎么在这里?哦,你去了云华堂。”
他要推开人的手松了下去。
忽然,他似想到了什么,一把攥住朱楹的衣裳,大喝一声:“二十二弟!”
第58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不好。蜀王殿下要打人, 打的还是自家王爷!
有池血脉偾张,护崽的鸡一样,率先扑了上去。
可,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幸运?”
朱椿的神情有些激动,他又攥紧了手头的衣襟, 吃吃吃笑了两声,而后, 手一松, 说了一句:“我也搬去你们王府吧。”
有池:?
蜀王殿下别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为什么要搬去自家王府,自家王府很大吗?为什么人人都想住进自家王府?
“十一哥,说笑了。”
朱楹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 想到好不容易才消停的朱橚, 他忙拒绝。
朱橚脸上有些失落。
动了动嘴皮子, 他道:“为什么五哥能住进去,我却不能?我和他,不都是大明的亲王, 都是你们的兄长?”
那不一样。
朱楹也动了动嘴皮子, 想说,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让他住进来,是他非要住进来的。
他请过朱橚走, 可朱橚当场就往地下一躺, 嚷着身上的骨头疼。他原本想过,请不出去, 就把人抬出去。
可后来, 想到宫里那份对答,他又改了主意。
对答如流。
徐妙容, 涉猎比他以为的还要广。植物也好,园艺也罢,他懂的不是太多。其实她那些话,听起来跟天方夜谭似的。
可他读书甚多,知道这世上,多得是奇妙之事。尽信书,不如无书。
一千多年前的秦朝,老秦人们不会想到胡麻、棉花籽、油菜籽能炸出来油。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各种植物榨出的油已经走入了千家万家。
徐妙容说的那些,在现在还没有被证实,可并不代表,她说的是错的。
也许,几百一千年后,后世的人会证明,她的话,并非无的放矢。
朱橚喜欢植物,又对各种植物如数家珍。他与徐妙容,在植物一项上,有共同的话题。原先,出于本能,他觉得,让她像现在这般专注地去做一些事,比由着她像从前一样无事生非,胡作非为要强。
毕竟,她消停了,王府也就清净了。
可,随着桩桩件件意外之事来临,他忽然又生出些别的意趣来。
他想知道,敷衍了这么多次,她心中,当真不想收朱橚为徒?她的推辞,只是因为,朱橚是朱橚,是大明朝的周王殿下,还是因为,她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将那些从未外道的东西,尽诉人前?
收徒,便意味着将知识与技能倾囊相授,他也想看看,她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也没有见过的东西。
而今,三国、临江仙……
外面的人乱了章法,他也有一点点乱了章法。他想了半天,觉得,大概,从前是他低看了她。
从前,他嫌她只把书当作亲近他的工具,实际腹内空空,才疏学浅。后来,她几度抛出惊人之语,那些言语,振聋发聩又掷地有声。
她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吃了那碗朱砂拌猪血。
他不信这说辞,怀疑过,也试探过。可事实,就是事实,由不得他不信。
他想,或许从前,是他自大了。所谓大智若愚,真正的智者,不显山不露水,只在不经意的时候,予人怅然一击。
从前她在藏拙。
她并不是个愚钝之人,现在不是,从前,也不是。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bl/14_b/bjYZ3.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