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是哪位大佬的马甲?
仔细回想了一番,徐妙容发现,她不认识眼前这人。所以,排除了。此人并非出自仕宦之家。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民妇终于有幸得见王妃之颜,幸甚至哉!”
停在她面前,妇人行了一个礼,而后又道:“都说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从前我也觉得,黄四娘家,花枝春满。可见了王妃家的花木,方知,黄四娘家的花,也算不得什么了。”
黄四娘,那不是杜甫诗里的主人公吗。
徐妙容知道,这话在恭维她,可,“你何时见过我们家的花木了?”
大堂,是订花第一步。意向客户,先在大堂被人接待,再去后头看过实物,接着进包间,详谈合作,最后,成与不成,皆微笑着送走。走的时候,铺子里还会送两盆花,当伴手礼。
这位妇人,出现在大堂里,却没有伴手礼,所以她一定还没去后头看过花木。人群中,她还精准定位了自己,明明自己今日打扮的极为低调。
所以,这是冲自己来的?
“民妇……展销会那次看过,平时也看过旁人从这铺子里买花木。”
妇人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她仍然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微笑弧度,道:“民妇……”
“你是书坊的人吧?”
妇人:!
一句“你怎么知道”脱口而出,她闭了闭眼,大意了,刚才她明明装的很沉稳,可竟然被人家一句话破功了。
“民妇的确是书坊的人。”
反正已经知道了,也没有再隐藏的必要。妇人干脆承认了,“实不相瞒,今日,民妇是受东家所托,来与王妃谈生意的。”
“你说的东家,是你自己吧?”
徐妙容又好似随口一问般,问了一句。
妇人:!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又知道了?
她不明白,却觉得,安王妃果然如外头所传,是个有机缘的。毕竟仙人不可能选中一根朽木,所以她今日,来对了!
眼中更迫切几分,她继续承认:“没错,东家是民妇,确切的说,民妇是东家之一。三山街的来财书坊,是民妇和相公开的。”
来财。
徐妙容眼波微动,这名字,倒是简单粗暴。
“对了,民妇方才忘了说了,民妇姓黄,家中行四,王妃可以称民妇一声,黄四娘。”
徐妙容:……
所以黄四娘是你,你是黄四娘,你说的花满蹊,是你家的花满了蹊吧。
“民妇方才引用那诗,绝无任何吹捧之意。虽然民妇家院子里,的确花团锦簇。”
黄四娘的表情谦虚的不能再谦虚,虽然其实她还是有一点点骄傲的。
毕竟,种花嘛,有的人连瓦松这种基本不用管的花木都能养死,而她却让自家院子花团锦簇,她还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
只是,这本事,没大用!
她缺的,是钱,是钱啊。但凡她能像安王妃一样,把卖花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她也不至于日日跟匹狼似的,满大街搜寻话本子。
那些话本子,太一般了,刊印出来,都要赔钱。
“王妃别具匠心,那三国故事,令人拍案叫绝。虽说罗贯中版本流了出来,可私以为,还是王妃润色过的版本更好看。”
大胆提出话头,觑着徐妙容的神色,黄四娘又道:“书坊书坊,以书为生。眼看着好故事就在眼前,却不能详尽,是多么的让人遗憾啊。”
徐妙容:呵呵。
呵呵,不是冷笑,只是单纯的,表示客气与礼貌的微笑。
她知道黄四娘的来意了。
刚才一见到黄四娘,她便觉得,对方气质不俗。等到对方开口,虽自称民妇,却一会引用这个一会引用那个的,她便基本确定,对方是个有干货的。
你是书坊的人吧,只是一句试探,哪知道叫她说中了。与她谈生意,不是小事,哪个东家如此心宽,更遑论,她是亲王妃之尊。
因此她笃定,那个东家,就是黄四娘自己。
“你想谈,什么样的生意?”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了一句。
黄四娘心道,总算开口问了。笑了笑,她道:“王妃亲自动手改稿,想来王妃一定很喜欢这个故事吧。王妃不求名利,主动说出罗贯中老先生的名字,想来王妃,是想让好故事被所有人知道的吧。”
我不是,我没有。
徐妙容在心里摇头,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可一开始,她真没想这么多。至于黄四娘,她相信,她有别的意思。
“你真诚一点吧。”
嗯?
黄四娘:不懂。
她想,我不真诚吗?
那,就学着真诚一点点,只能一点点。
“我们书坊想帮着王妃,实现夙愿,让全应天,全大明百姓,都能看到那百年一遇的好故事!”
“你们。”
徐妙容扯着嘴笑,“好伟大啊!”
伟大到,既帮她升华人生,又丰富大明百姓的精神世界。如此品德,可歌可泣,她差一点,就信了。
“你再真诚一点。”
她有些不耐烦了。
黄四娘一瞧,心中暗道糟糕,这些假大空的废话,果然让安王妃看穿了。心知再不说真话,生意要泡汤了,她赶忙道:“我们想请王妃,把那三国稿子,全部交给我们书坊来刊印。作为回报,我们愿拿出卖书利润的一半,给王妃。”
黄四娘觉得,她已经很真诚了。
徐妙容也是这样觉得的。
她捋了捋,黄四娘说的稿子,是她改过的版本。全部交给来财书坊,便是独家授权。利润的一半,相当于五五分。
看起来,挺划算的。
当然她也确实有点心动。
朱棣让她改稿,作为回报,他帮她洗白了。可好事,谁能嫌多呢。送上门的银子,她怎么不想要呢?
用自己的劳动换钱,正大光明。她觉得,这生意,可以有。
只是,朱棣的意思,是要官方刊印《三国演义》,虽然他暂时还没动静。现在民间书商找上门了,心动归心动,联想刚泪眼朦胧被扫地出应天的朱橚,她脖颈莫名一凉。
“你们也知道,原稿毕竟不是我写的,罗贯中又是陛下派人找到的,我……”
“民妇懂。”
黄四娘点了点头,一副这事麻烦归麻烦,但也不是没办法的样子。沉吟了片刻,她道:“兹事体大,民妇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
“若书能成功刊印,民妇想,缴纳一些钱,给陛下。”
月桃的眼睛直了。
她不敢相信,竟然还有人,主动想给朝廷交税?缴纳一些钱,那意思,不就是交税。
她看向徐妙容。
徐妙容也有些意外。
朱元璋在时曾规定:除书籍田器税,民间逋负免征[1]。大明朝实行书籍免税政策,书坊刻书卖书,不用交税。
现在黄四娘主动提出,要给朝廷交税,她能说什么好呢,她只能说,黄四娘,太有商业头脑了。
第一个吃独家授权这只大螃蟹的,是黄四娘。第一个提出,要给朝廷交税的,也是她黄四娘。
不说别的,就看她的行动力和自觉性,就知道,她果然是有干货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但,你也知道,兹事体大。”
活学活用,重重强调了“兹事体大”四个字,徐妙容没多说。
黄四娘也知道,这么大的事,只有朱棣说了算,便也没说别的,只说了一句:“民妇虽急,但也不急在这一时。今日耽搁王妃的时间了,还望,佳音早来。”
回到王府后,徐妙容也没急着立刻去朱棣面前细说详情,思索了一会,她交代月菱,找两个伶俐的丫鬟,去城北看一看。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徐妙容依然忙着修书,在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朱桂醒了。
但他醒了,还不如没醒,因为醒来后,朱桂不仅发现自己瘫了,他还哑了。
咕噜咕噜了半天,他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与此同时,他眼睛里头一次流露出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来。
第二件,也和藩王有关,这次事涉宁王和岷王。
徐妙容猜对了,这两王爷,的确一起进宫,去问朱棣要新封地了。宁王果然先要了苏州,后又退步要了钱塘。
岷王没他胆子大,只要了彰德府。
彰德府,和开封府一样,都在河南。
朱棣当场就怒了,大概,也许,想到被自己撵回开封的亲弟弟,他心中极度不舒坦。他不舒坦,两位王爷,就别想舒坦了。
他是怎么骂的,没人知道,但根据那十坛酒,徐妙容推测,应该骂的也不会很好听。
要改换封地,不是临时起意,根据可靠线报,彰德府这块地,还是小袁氏撺掇的。原本小袁氏更大胆,她勇敢提出:反正陛下很喜欢周王,周王又拜了师,看样子他要留在应天不走了。万一他真不走了,开封府空置,岂不是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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