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长孙无忌挑眉，“和蜀锦有什么关系？”
李世民轻描淡写：“哦，昨天承乾说挺喜欢蜀锦衣裳了，我准备将父皇那点贡品都抢来，让承乾穿一件扔一件。”
“？？”长孙无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东西？
李世民还在继续，表情渐渐骄傲：“但谁叫承乾心中都是我这个阿耶呢，担心我被骂，主动入宫找父皇，把蜀锦都要来了。”
“啊？”
“你也觉得父皇过分吧，要么就不给，给了就大气点，专门骂我一顿是怎么回事？当皇帝怎么这么小气？小气就算了，还质疑我的教育能力。我的教育能力有什么问题？承乾教的多乖多贴心啊！”
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的李世民，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脸，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妹妹忧心忡忡的让他关注一下殿下教育承乾的方式，他还当妹妹是小题大做……
是他太高看秦王了啊！
要不是面前坐的是秦王，长孙无忌都要行使大舅哥的权利，冲上去梆梆给他两拳了，孩子是这么教育的吗？啊？你清醒一点啊！不要耽误我们承乾啊！
“辅机，我感觉你在用眼神骂我。”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李世民噎住，真该叫外面的人看看，到底是谁在觉得长孙无忌谦逊有礼啊？“我是秦王。”
“好的，殿下，有什么问题呢？”长孙无忌一脸假笑，不动手，已经是他最后的尊重了。
李世民闭了闭眼，礼贤下士，虚怀若谷，他要做一个有肚量的主公，“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啊。”
长孙无忌微笑，“不如我们去看看承乾。”
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李世民下意识点头，绝不是他怕他，秦王会怕谁？只是，辅机笑得有点渗人而已。
冬日里，难得有个好天气，廊下布帘被风掀起半角，李世民与长孙无忌屏息立在檐下，晒着太阳，听着屋子里的母子谈话。
长孙无垢月白襦裙曳地，将李承乾拢在臂弯里，指尖轻轻梳理着孩童额前碎发：“最近学业是不是有点重呀，承乾过得不太开心吗？”
李承乾懒洋洋的倚靠在母亲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啊，挺好的。”
话音未落，旁侧吃着糕点的小胖子李泰踮脚蹦跳起来，藕荷色襦裤上绣的金鱼随着动作乱晃：“哥哥撒谎，哥哥都哭了，青雀都看见了！”
“不是因为难过才哭。”
李承乾一脸严肃的摇头，李泰好奇的凑过来，鼻尖几乎要贴上哥哥的脸：“那是因为什么？”
李承乾顺手捏了把弟弟奶呼呼的小脸，得到一个甜甜的笑容，才慢悠悠的说道：“可能是因为共情能力太强了吧。”
能说是他好哭吗？不能，绝对不能！他堂堂秦王世子也是要面子的！不过，这个词取得真好，不愧是他！
李泰 “呀” 了声，圆眼睛瞪得溜圆：“共情能力是什么？为什么共情强就会哭？”
长孙无垢倒是若有所思，大致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但也好奇的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李承乾挺胸抬头，坦然说道：“当然是因为我很能共情阿耶啦——”
虽然被责骂的下人、贫苦的百姓、衰败的落花他都能共（liu）情（lei），但这个就不必多说了。
虽然年岁不大，但李承乾潜意识就感觉自己不应该是个爱哭的人。但偏偏就是控制不住流泪，没办法只能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好理由啦，他开心阿耶也开心，双赢啦——
而此刻，在外偷听的李世民老脸一红，不太敢看一旁长孙无忌的眼神，但是爱哭怎么了？爱哭影响他打仗了吗？爱哭影响他当秦王了吗？
再一想，承乾那么能共情他，说明他在乎阿耶呀！
嘿嘿，承乾爱他——
想到这，李世民理直气壮，嘚瑟的瞥了眼长孙无忌，我儿子，你没有——
长孙无忌：“……”
第483章 关于教育权（下）
对于丈夫是个哭包，以至于大儿子也被感染成一个哭包，长孙无垢有以下三点要说。
……
暂时接受儿子「共情能力强」的解释，长孙无垢微微松了口气，想到今日宫中送来的赏赐，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着大儿子明媚开朗的神情，温柔的问道：“那今天皇爷爷给承乾的蜀锦，是承乾去要的吗？”
李承乾接过弟弟递过来的糕点，咬了一口，微微蹙眉，自然的放回了桌上，脆生生应道：“对啊，我想要蜀锦衣裳，所以就去问阿翁要了。”
长孙无垢指尖抚过膝头帕子，轻声叹气：“可是蜀锦是贡品，据阿娘所知，一共只有三匹。承乾你只有一个人，全要了你皇爷爷不就没的穿了吗？”
“就是因为是贡品才要的。” 李承乾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胸膛，腰间新换的红翡玉坠晃出泠泠清光。
长孙无垢一愣，不可思议的问道：“你喜欢蜀锦是因为它是贡品？”
“对啊，我可是秦王世子，是阿翁的亲孙子，当然要穿最好的衣裳啊。” 李承乾扬起下颌，理所当然的语气，配得感十足。
四岁的小世子随意的披着月白狐裘斗篷，金线绣着的白虎纹样在领口若隐若现，发间嵌红宝石的鎏金小冠束着乌发，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衬得脸庞宛如初雪凝成的白玉。
瞳仁如浸在晨露里的黑曜石，流转着盈盈波光，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间透着机灵劲儿，睫毛根根分明，如同刷了墨的小扇子。
鼻梁挺直秀挺，粉润的唇瓣不点而朱，笑时梨涡浅浅，不笑时清冷如月，举手投足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叫长孙无垢瞧着，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他说的一点问题没有。
一旁李泰挤进李承乾的怀里，圆滚滚的小手揪住哥哥衣摆，大声认同：“没错，哥哥就是要穿最好的！”
李承乾长臂一揽，将胖弟弟搂进怀里：“青雀说得对，哥哥不止穿最好的，哥哥的弟弟也是最好的。” 他忽然转头，桃花眼弯成月牙，“当然阿娘还有阿耶也是最好的。”
回过神来的长孙无垢却顾不上儿子的甜言蜜语，心下警铃大作，试探着问：“承乾，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李承乾歪头思索的刹那，廊下的李世民攥紧了腰间玉佩，长孙无忌更是屏住呼吸。
这个问题像是触发了什么雷达，从未在意过的两个字突兀的出现在李承乾的脑海里，他也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纨绔！我要当大唐第一纨绔！”
李泰跟着拍掌欢呼：“那我也要当纨绔。”
李承乾煞有介事地摇头，指尖点着弟弟鼻尖，振振有词：“你不行，哥哥当纨绔，你要成才，当最最优秀的弟弟，这样哥哥才能是最顶级的纨绔。”
李泰听得眼睛发亮，不住点头：“好哦，我当最优秀的弟弟，让哥哥当顶级纨绔。”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兴起。
而不管是屋内的长孙无垢，还是屋外偷听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都犹如晴天霹雳，一脸慌神。
“没道理啊……怎么会呢……不应该啊……”
李世民忧虑的在书房里踱步，青石地板都要给他踩碎了，他还是想不通，承乾怎么会想当纨绔呢？
“仔细想想，承乾还是很有追求的，他至少想当大唐第一纨绔。”长孙无忌幽幽开口，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凉意。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转身坐下，看着盯住他不放的长孙无忌，瞬间泄气，弱弱的解释：“真不是我教的……”
“承乾出生后不久就被带到了前院由你亲自教养！肯定不是我妹妹教的，”长孙无忌咬字清晰，看着李世民躲闪的模样，冷笑一声，“难道是我教的吗，殿下？”
“白虎！”李世民突然就找到了怀疑对象，“肯定是那只白虎！”
随着李承乾慢慢长大，白虎可以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明显是听从承乾的命令的。因为担心被外人发现，所以李世民一向是要求儿子尽量少让白虎出现的。
“我跟你说，前两天，白虎还打碎了承乾最喜欢的白瓷花瓶，被承乾关禁闭呢，肯定是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虎！”
瞧着快把自己说服的李世民，长孙无忌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一只白虎教承乾当纨绔？它知道纨绔是什么意思吗？”
“万一呢？”李世民嘴硬的小声嘟囔了一句。
长孙无忌叹了口气，认真的看向李世民：“殿下，术业有专攻，教导世子的事情我们还是教给擅长的人做吧。”
长孙无忌强调了「世子」二字，就是让李世民明白，承乾的教育不能出问题！现在是秦王世子，想当纨绔问题还不大，要是……一个想当纨绔的太子，像话吗？
明白长孙无忌的意思，李世民不情不愿的点头，“行吧，你看着安排吧。”
或许大概有可能他的教育是有那么一点点问题。但是承乾离不开他啊，就是请老师，他也要在一旁看着，他要监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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