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的金光凝聚成「仁」「礼」 二字，这两个字如同拥有生命一般，缓缓飞入古朴的《论语》竹简中，竹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等字句若隐若现，仿佛孔子正站在杏坛之上，向弟子们娓娓道来仁政之道。
青光流转，幻化成 「道」“自然” 等字样，轻盈地融入泛黄的《道德经》帛书。帛书瞬间被点亮，「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治大国，若烹小鲜” 等语句在青光中若隐若现，恍惚间，老子骑青牛出函谷关的身影在光晕中浮现，尽显无为而治的玄妙。
凌厉的紫光迸发，「法」「术」“势” 三字如雷霆般冲进漆黑的《韩非子》简册。简册剧烈震颤，迸发出耀眼的紫光，「法不阿贵，绳不挠曲」“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 等文字闪烁其中，似有冷峻的法家谋士在朝堂上慷慨陈词，阐述法治天下的方略。
更多的星光不断涌动，墨家的兼爱非攻、兵家的奇谋妙计、纵横家的捭阖之术……纷纷化作绚丽的文字，汇入对应的典籍之中。
无数书页在星空中翻飞起舞，文字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一片璀璨的思想星河，将整个塔内映照得恍若仙境，尽显诸子百家思想的深邃与辉煌。
“正是思想让人类脱离蒙昧，从钻木取火到著书立说，从刀耕火种到纵横四海——诸子百家，是这世间各类思想的汇总，百家兴盛，便是思想兴盛，亦是王朝兴盛！”
小稷说着，猛然挥袖，空中典籍轰然炸开，星光如雨洒落。
众人忍不住生出一股怅惘，控制不住伸出手去接落下的星光，仿佛就能接住百家的思想。
“百家学说成就了我的出现，而我的出现努力维系着百家思想的传承。”
在小稷慷慨激昂的讲述下，刘彻弄明白了祂和诸子百家的关系，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乱世呢？和乱世有什么关系？”
这个疑惑已在他心中藏了许多年，如今不吐不快。
像是触发到什么关键词，小稷瞬间安静下来，周身的星子都停滞不动了。
塔中所有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脏怦怦跳，感觉自己接下来好像要听到什么翻天覆地的秘密。
小稷周身的星子慢慢化作温柔的银辉，笑意却不达眼底：“请问陛下，在我出现之前——” 他指尖划过虚空，秦宫阿房与未央宫阙的虚影在星空中交叠，“大汉比之秦如何？你比之秦皇又如何？”
刘彻挺直了背脊，朗声道：“始皇横扫六合，朕亦开疆拓土。大汉从不弱秦！”
身后学子轰然应和，声浪震得塔内星芒乱颤，“大汉威仪，亘古未有！”
“好志气！” 小稷击掌声清脆如裂帛，脸上笑意却愈发苍凉，“秦之盛，不过二世而亡，”祂袖中甩出一道流光，历史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商汤覆灭、周室东迁、咸阳城破……“大汉又能绵延多久？”
刘彻瞳孔骤缩，喉咙滚了滚，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话音未落，塔内温度再度骤降，小稷身后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王朝虚影，殷商的青铜鼎、西周的编钟、秦代的戈戟纷纷崩解成齑粉。
“夏商西周，强秦盛汉，” 小稷抬手接住空中飘散的历史尘埃，掌心浮现出黯淡的星图，“看上去朝代更迭，实则困在同一个轮回。”
他望向刘彻的目光悲悯如渊，“王朝看上去各不相同，其实也都一样，为何，凭何独独大汉诞生了我？”
在众人惶然疑惑的目光中，小稷继续说道：“因为此方世界已经到了绝境，大汉止此终，不会再有新的思想文明了。”
小稷摊开双手，掌心纹路化作即将熄灭的烛火，“而我，是这方世界最后的自救……”
刘彻踉跄半步，耳畔传来学子们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未央宫的繁华、河西走廊的驼铃、学宫的朗朗书声，在小稷的话语中化作泡影。他喃喃道：“大汉止此终……”
众人陷入无声的悲哀，一片沉寂之中，刘据的声音如惊雷炸响。
“骗人的吧？”
刘据抬眸看着小稷，“如果大汉要没，你费尽心思建稷下学宫做什么？你不是为了百家的传承出现的吗？”
闻言，众人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对啊，如果真的退无可退，那大汉意识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这么一想，大汉还有救！他们还有救！
看着因为刘据的一句话重新打起精神的众人，小稷露出一抹笑意，“你说得没错，我是为了百家传承出现，也是为了大汉出现。”
“世界认可人的主宰地位，认可的是人的思想。所以世界最后的自救，就是借由百家之盛给所有人自救的机会。”
刘彻想到了最开始系统的通知，“人理延续计划？”
“是的，人理延续，以保存人类思想光华为要义，这也意味着，”小稷的视线扫视过众人，带着些不忍，“若你们无法自救，必要时刻，我可以只记录百家思想而放弃人类……”
第536章 自救
“所以，百家传承的出现，都是给我们自救的能力？”
“是的。”
得到小稷的回答，众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对于刚才所知道的一切都还在消化当中。
刘彻的视线从周围静立的百家人物身上扫过，“那他们？”
小稷的广袖掠过半空时，无数细碎的星芒突然从他指缝间迸射而出。
那些光粒在混沌中相互缠绕，宛如活物般聚合成璀璨的星河。汹涌的星光之河奔涌向前，河面翻涌的光浪里闪现着无数熟悉闪耀的身影。
星河奔涌到尽头，瞬间化作无数的支流，围绕着众人四处流淌。
“历史长河有无数的转折点，” 小稷望着四散的星光支流缓缓说道，“每一处支流上闪耀的星光都不同。你可以看做，世界将各个支流上最闪耀的星子都集合到了一起，只为了河水能够不断绝。哪怕化作涓涓小溪，也可以流下去。”
刘彻了然，无须再去纠结诸子百家的存在是真是假，他们是无数历史支流上闪耀的星光汇聚。
从前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支流从融合到大汉的这一刻，就开始改写。
“还有多久？”刘彻不愿放弃，他看向小稷，“距离……终结还有多久？到时候我们会遇到什么？还有所谓的人理延续计划，要怎么提升成功率？”
被刘彻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头大，小稷的身影从一头飘到了另一头，转了一圈重新整理好思绪，停驻在刘彻面前，简洁的回复：“十年，还有十年。”
“这么短嘛……”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失神呢喃。
无人回应他，但所有人的心都忍不住往下坠了坠。
“会遇到什么，我也没经历过，”小稷耸了耸肩，摊手表示不知道，“至于计划成功率怎么提升……”
小稷挥袖，塔中光芒大盛，在百家人物身后象征着各家的色彩直冲塔顶，汇聚成了旋转的七彩星子。
“我是大汉意识，也是稷下学宫，所以好好学吧，就像一开始说的，诸子百家的传承给你们自救的能力，同样也是完成人理延续计划的重要核心。”
……
刘彻曾经想过，稷下学宫彻底开启的那一天，或许会给大汉带来很大的变化。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塔中出来之后，稷下学宫的重要程度拔到了最顶层。
各个学院开始强化收紧教学计划，对外招生不仅保质还开始保量。如果说之前，学宫的招生还存在门槛的话。如今是彻底对大汉上下所有人进行招生。
寒门弟子、商户、女性、大量放籍的奴仆……只要是大汉的子民，都有进入学宫的机会。
最初，不是没有人反对，可素来无所谓的刘据，在众人眼中还喜欢玩闹的小太子第一次在朝会上据理力争，要求大汉的每一份有生力量都不可以浪费！
谁都不能奢求他救，都给他自救起来！
“推荐函？”
陈阿娇指尖摩挲着推荐函的鎏金纹路，羊脂玉般的纸张上墨迹未干，是刚刚刘据当着她的面写好的。
工整的小篆写着举荐她入阴阳家学院学习，落款处 “大汉太子刘据” 的字样旁，赫然盖着枚赤金螭纹印。
她垂眸盯着那抹艳红，忽然抬眼望向倚坐在对面态度散漫的小小少年，眉梢挑起：“不装了？”
刘据歪头眨了眨桃花眼，月白儒衫随着动作荡起轻波：“装什么？”
“太子印章，刘据……” 陈阿娇的指甲在 “刘据” 二字上轻轻叩击，尾音拖得绵长，“刘小猪你改名了？”
“小猪是小名，大名叫刘据。” 刘据态度自然，理直气壮。
陈阿娇轻哼了一声，又问：“太子？墨家弟子？”
“太子怎么不能是墨家弟子了？”刘据振振有词，“不要小瞧我，我可是百家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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