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在融化的、长出复眼的自己。
“……”
攥紧掌心,反转术式自发运转治愈那道伤口。指尖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仿佛刚才真的穿透了什么无形的屏障。夜风卷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微弱的灯光在视网膜上烙下黑色的残影。
空调外机在墙角嗡嗡震动,她低头看见自己光脚踩在瓷砖上,右手还保持着前伸的姿势,五指张开对着夜空,像是要抓住那颗刚好划过天空的流星。
一切都没有变化,仿佛那无边静谧的星空和那扇门都是她的幻觉,可是记忆中所有细节都精确得令人窒息——群星的压迫,密集的视线,还有自她身体内部破蛹而出的某种未知的卵。
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慢慢蜷起手指。掌心肌肤完好如初,被反转术式治愈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当她翻过手背时,突然有滴温热液体落在虎口——
不是汗。
不知何时流下一行泪,正顺着掌纹渗进那道旧伤疤里。
原来她早已流泪满面——在觐见那位存在时。
*
记忆回笼,重新上锁。
银河像一条打翻的牛奶痕迹横贯天际。她无意识地数着星星,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有只飞蛾不知何时停在了她手背上,翅膀随着呼吸轻轻震颤。身后传来夏油杰意味不明的呓语,惊得飞蛾簌地飞起,消失在空调外机嗡嗡的震动声里。
她忽然觉得,自己吐出的烟圈正与亿万光年外的星云共享同一种形状。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让灼热的烟雾在肺里翻滚,然后缓缓吐出。灰白的烟圈在夜色中扭曲变形,像某种消散的咒语。烟头仍闪烁着暗红的火星,她却浑不在意,直接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一点炽热——
“嗤。”
皮肉灼烧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缕焦糊的白烟从她指间升起。疼痛尖锐地刺入神经,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盯着那截被碾碎的烟蒂在掌心蜷缩成灰黑的残渣。
她的皮肤开始蠕动。
烧焦的痕迹下,血肉如同活物般自行重组,苍白的肌理下泛起淡蓝色的微光——那是术式在血管中流淌的痕迹。焦痂剥落,新生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伤口,转瞬便恢复如初,连一丝红痕都没留下。
她松开手,烟灰随风飘散。
指腹上还残留着幻痛般的温度,但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方才的自毁。这便是代价,也是诅咒——这副躯体早已被刻印上永续的修复术式,连自我惩罚都成了转瞬即逝的徒劳。
她望着空荡荡的掌心,忽然笑了。伤口愈合得太快,有时候比永不愈合更令人绝望。
“Primordial Celestia……”
那声低语像一条冰冷的蜈蚣,突然从她耳道钻入,在颅骨内侧爬行。她浑身一颤,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脊椎向下蔓延——
“不……”
她的喉咙挤出一丝气音,双腿却已经先于意识行动起来。拖鞋在瓷砖上打滑,左脚绊到右脚险些摔倒。右手死死抓住门框,指甲在玻璃门上刮出五道苍白的痕迹。
房间里,吊顶的光晕突然开始频闪。
玻璃柜门的阴影在墙角扭曲膨胀,书桌上的纸张无风自动。她跌跌撞撞扑向床边,打翻的水杯在瓷砖地面上滚出湿漉漉的轨迹。手指颤抖着摸向躺在床上的夏油杰时,她突然听见——
**呵**
声音自夏油杰口中所出,却不是他的声音。
呼吸凝滞在胸腔里,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正好横切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杰的睫毛在颤动,可眼皮底下翻出来的——
是两轮猩红的满月。
那双睁开的眼睛不再是属于杰的颜色。
瞳孔像坏掉的摄像机光圈,时而扩散成吞噬整个眼白的血池,时而又紧缩成针尖大小的红点。每一次缩放都伴随着黏腻的水声,仿佛有某种粘稠的液体正在眼球后方搅拌。他的虹膜在融化,黑色的血丝如同活物般在巩膜上爬行,渐渐组成诡异的符文。
他的嘴角以完全对称的角度上扬,向家入硝子微笑着。
〖又见面了〗
〖硝子〗
杰的声带振动着,发出的却是层层叠叠的混响,像十个人同时在喉咙深处说话。
她在这注视下后退倒在地上,在闪烁的灯光中她看见杰的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节一节地撑开苍白的表皮。
视线死死黏在那片蠕动的猩红上——那些纹路如同活物,从衣领下方蜿蜒爬出,像无数条细小的血蛇在皮肤下游走。每一条血管都泛着病态的光泽,仿佛皮下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化的硫磺。
纹路攀上脖颈时,喉结突然痉挛般滚动了一下——
“噗呲。”
苍白的皮肤裂开一道竖缝,粘稠的赤色液体从缝隙渗出。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球猛地挤了出来,湿漉漉的眼睑疯狂眨动,睫毛上还挂着黏液拉出的细丝。瞳孔像被搅浑的墨汁,不断变换着形状——时而缩成针尖,时而扩散成不规则的锯齿状。
那眼球突然转向自己。
虹膜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那些黑点开始旋转,好像夜空中的星子。当那颗眼球弯出月牙形的弧度时——
它在笑。
衣料撕裂声突然响起。更多猩红纹路从夏油杰的袖口、领口涌出,那些纹路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漂浮的咒文。而那颗眼球依然紧盯着她,瞳孔里渐渐浮现出她扭曲的倒影——
一个正在长出同样纹路的倒影。
“呃……硝子?”
夏油杰的指尖悬在半空,即将要触及到自己的额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尾音几乎要碎在空气里。
她猛地挥手,"啪"的一声脆响打偏了他的手腕。
她的喘息地如此用力,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夏油杰的手臂还僵在原处,五指微微蜷缩,眉头蹙起,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嘴唇。眼睫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片颤抖的阴影。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一滴。
两滴。
家入硝子无声哭泣着,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把无数未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最终,只挤出一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又慢慢攥紧成拳头。他低下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像是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只让表情显得更加破碎。
这句道歉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一团被雨水打湿的灰烬,连余温都留不住。
“把衣服穿上,变态。”
最后她只是哑着嗓音,抹抹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扔来一件白大褂,背过身去不去看他现在这副模样。
赤·裸的上半身上游走着猩红的邪异诡谲的纹路,恍若活物。喉结上那颗破蛹而出的眼睛已经缩回血肉中,只余留一枚赤色的,闭合的眼睛印记。
夏油杰试着穿衣,皮肤表面的纹路却开始疯狂扭动,他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每一次跳动都挤出粘稠的剧痛。那些纹路在身体上扭动着,皮肤像融化的蜡一般隆起,浮现出密密麻麻的——
眼睑。
线条眼睑接连睁开,露出底下赤色的眼珠,每一颗都骨碌转动着,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齐刷刷瞪向即将覆盖它们的衣物。
它们在排斥视野被遮盖,它们不希望他穿衣服。
“硝子,我可能要当一段时间的变态了。”
它们是活的。
他隐约能感受到这些眼睛的意识,它们一直在向他传递一句话——想看想看想看想看想看想看想看……
他试着和它们对话,尝试安抚它们的躁动,本以为会有交流障碍,却意外的顺利。
纹路在他的安抚下逐渐缩回心脏,他的两个手背上显现出两颗张开的眼睛,舌尖有微弱的灼痛,一颗眼睛扎根在他舌头上。
顺着喉结上下滚动的眼睛似乎十分满意当前的状态,它安安静静地伪装成纹身,偶尔眨动眼皮。
“悟还没醒吗?”
夏油杰回头看向隔壁床位上昏睡不醒的人,有些担忧。
他被原初天体偏爱袒护,被赐予这些眼睛护身,不曾受到半点污染。硝子有反转术式保护大脑,只有悟直面了来自它的污染。
他担心悟发生不可扭转的异变。
“杰,你去纹身了?好丑。”
“……”
夏油杰反手抓住枕头扔过去。
白担心这个白痴了。
“没事就好。”硝子又点了一支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看过这本书的人都呼唤过这个名字。”
如果真的是那样,这和它亲自降临这个世界有什么区别?
“没有。”夏油杰低头扣上扣子,缓缓掀起的眼帘,瞳孔里浮着一层雾霭般的平静。“只有我们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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