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又回到了最初醒来的那个房间,在白色帷幕之后,炽烈的日光透过布料的缝隙洒落进来。他听到了大海的声音,嗅到了大海的气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就静静坐在那儿,一手支着下巴,扭头看着蔚蓝的大海。
降谷零拨开帷幕,走入阳光之下。
她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回过头来,发现降谷零,随即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你终于醒啦,零零。”
她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笑着让他坐下,指了指桌上的蛋糕:“要尝尝看吗?我亲自烤的。”
然而降谷零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直直站在原地,表情木然地盯着她,像是在看什么千古难题。
奥尔加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站起身来,走到降谷零的身前,双手捧住他的脸: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这样不好吗?”
她微微歪着脑袋,带着那种天真烂漫的笑容,说出这种话来。
降谷零只觉得很累,想来这些天奥尔加又陆陆续续给他注射了许多药物,才让他昏睡至今。然而,疲惫的却不止是身体。
“我的手机呢?”他问奥尔加。
奥尔加又坐回了椅子上,整了整被海风吹得有些乱了的发丝:“唔,谁知道呢。或许是在太平洋的某个角落吧?”
“我们现在在哪儿?”
“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只有我们两个人。”奥尔加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甜蜜而天真的表情,“这样很好,对吧。”
“……”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海风。降谷零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亦或者还能跟她说些什么。
*
奥尔加一直在给降谷零注射药物,让他持续处于虚弱状态。这样,他就跑不了了。而以降谷零现在的状态,也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她。
但降谷零却不太理她了。奥尔加计算着时间。降谷零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了。明明近在咫尺,他们却好像变成了两个陌生人一样。
“你讨厌我了吗,零零……”
夜晚,朦胧的月光透过帷幕洒落进房间。在簌簌的海浪声中,奥尔加躺在床上,自身后抱住了降谷零。
他的体温比平时低了些。他就这么静静侧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亦或是不想回答她。
在浪花的声音中,奥尔加的意识渐渐陷入了模糊。这很罕见,毕竟她的睡眠想来困难。
隐约间,她似乎又变回了小孩子,变回了那副无力的模样。
“阿尔萨斯,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严厉到苛刻的语气。
是谁?
她循着声音,抬起头去,却只看到一个瘦削的下巴,几簇绯红的发丝。
“啪——”
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触感,她被一巴掌扇得别过脑袋去,口腔里传来血腥气。
是谁?
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是谁?凭什么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这次,她直接倒在了地上。两边脸颊都肿胀了起来,带着刺痛与麻木。
是谁!?
她再一次仰起头,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那张脸。早晚有一天,她要杀了这个男人!
可在第三个巴掌扇来之前,她退缩了,她瑟缩着脑袋,哭泣着道歉。真的很疼。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在发抖。原来她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乌青块,时时刻刻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那个人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向一个漆黑的暂停屋。
她在尖叫。
她在……害怕吗?
奥尔加从噩梦中无声惊醒,她眨了眨眼,用手背触碰到眼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哭了。
还真是……
奥尔加无声而又讽刺地扯了扯嘴角。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说老人家才喜欢回忆过去,难道她已经步入老人家的行列了?
这么自娱自乐地想着,可奥尔加的心情还是没有好上哪怕半分。
“呐,零零。”
她知道他没有睡着。亦或者是,被她刚才的动静吵醒了过来。
“零零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知道他不会回答,但还是这么问了。她就是突然很想知道,很想很想。她想知道关于降谷零的一切,好的、不好的,所有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的一切。
说起来,她好像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对于他的过去,他的背景,他的经历,统统一无所知。
但果然,等待她的是一片寂静。除了大海的声音外,什么也没有。
直到奥尔加几乎再次陷入沉睡时,她
才隐隐听到了降谷零的声音。
他还是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但奥尔加听见了他的声音。一瞬间,她睁大了眼睛,困意全部消散。
“我的母亲……”他的声音不大,几乎要湮没在海风与浪花之间,“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我只记得……她有着金色的头发。”
离开了?是指……
“至于我的父亲,”他顿了顿,疏离而又平静,“他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和他并不太熟。”
然后,他再度安静了下来。
奥尔加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是因为觉得她做了噩梦很可怜,所以编了一个敷衍的故事来骗她吗……
但是……
奥尔加的意识再度陷入昏沉。没有再做噩梦。
*
值得高兴的是,自那晚之后,降谷零对奥尔加的态度似乎改善了不少。
他会时不时与她说说话,陪她一起坐在海边,看看海,看看天空。也会经常下厨,用着奥尔加提供的有限的食材,绞尽脑汁做出好吃的食物来。
奥尔加也渐渐减少了给他注射药物的频率。然后,当做不知道他在夜深人静时会悄悄使用她的手机。
他们似乎可以永远这样相处下去,直到某天早晨。
洗漱过后,奥尔加坐在别墅里,对着镜子发呆。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恍惚间,竟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然后,她听到了螺旋桨的声音。有许多。许多船只正在靠近,直至临岸、登陆。
她的耳朵不像大冈红叶那么灵敏,但还是能听出至少有三十个人。三十个,荷枪实弹的人。
他们就这么全副武装地突然冲进了屋子,将坐在梳妆台前,只穿着一件睡袍的奥尔加团团包围住。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她。
奥尔加的面上没有惊惶,没有任何表情。她缓缓、缓缓地举起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势。
“降谷先生!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她还记得这个人,叫风见裕也,是零零在公安的下属。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被逮捕了吗,警官?”
她抬起头,在镜子中看见了他的脸。他站在她的身后,弯下腰。他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不轻不重,带着温柔与缱绻:
“你永远都是自由的,奥利亚。”
“降谷零。你是吃定我不会杀你吗?!”
奥尔加却突然站起身,拿过梳妆盒中的手//枪,指住降谷零的脑袋。她的胸膛不断起伏着,面上是罕见的愤怒与难过。
她有些崩溃了。降谷零立刻意识到。像她这样聪明的人,不该在被公安荷枪实弹包围的时候,还用枪对着他的。
果然,周围立刻传来了阵阵打开保险的声音,红外瞄准器俱已经对准了奥尔加,在她的皮肤上、身上落下一个个红色小点。
就连风见也举起了小手//枪对准了奥尔加,似乎正准备谈判:“阿尔萨斯,你冷静点!”
却是降谷零突然抬手,制止了周遭的一切。而后,做出了一个令风见完全无法理解的命令——他命令荷枪实弹的公安们先去别墅外面待命。
“你也去外面,风见。”对于欲言又止、不愿离开的风见,他如此、平淡地说到。就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被奥尔加用枪指着脑袋。
终于,风见也离开了。房间内只剩下奥尔加与降谷零二人。
降谷零上前一步,奥尔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仍用枪指着他,不肯松手,仿佛这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直到奥尔加退到了梳妆台前,退无可退。降谷零几乎贴在了她的身前。
他突然笑了一下,又转过身去,来到了衣柜前。
“不怕我杀了你吗,降谷警官?”
降谷零并不理会她故作挑衅的话语,挑挑拣拣,从衣柜中挑出一套衣服。
“这套怎么样?”
他又来到奥尔加身前,无视了她手中的枪,无视了她皱眉的表情。解开她的睡袍,在她不愿配合的情况下,还是好好地给她穿上了那套衣服。
而后,他收走了她的枪。只是这么随意地从她手中拿了过来。然后随意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他牵起奥尔加的一只手,不顾她微不足道的挣扎,与她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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