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巡的安排也慢慢固定下来。
迪克在布鲁德海文加班时，埃尔勒会跟着蝙蝠侠夜巡。蝙蝠侠忙碌时，她偶尔会被提姆抓去当助手，或者被杰森一个电话叫去东区，美其名曰“全职代打速来”。前者其实是去帮他盯嫌疑人顺便学习如何用一百种方法给肇事者绑绳，而后者通常以一起揍人后再一起吃汉堡告终。
埃尔勒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替补罗宾，又像义警们的实习生。她被各位上司抓着在各个部门轮岗，尽情体验不同风格义警流派。
但埃尔勒知道，珍贵的限时体验即将结束。
倒计时已经开始。
当初系统派发的一个月夜巡任务，进入尾声。
第三十天晚上，她沉默地跟在蝙蝠侠身后，做一个合格的副手。
哥谭的夜晚依旧吵闹。争执声、警笛声、惊叫声、尖笑声、灯牌坠落声、玻璃碎裂声、钱币落地声，在她心上不断敲着鼓点。
埃尔勒有些烦躁和不安。
义警的日子要结束了。
她难得地心情低落。
这一个任务完成了，下一个呢？
她完成了那么多任务，在哥谭体验了那么多类人的生活，但每一次，都是被任务驱动，被系统牵着走。
普通市民、阿卡姆保安、红头罩的手下、专职义警，她的生活是很丰富，也很热闹有趣，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她喜欢当义警。
但这次结束，下一个任务又会是什么呢？万一是她根本不想做的事呢？又或者是没有理由的荒谬任务，和那个酸黄瓜热狗一样。
去韦恩集团当清洁工？
去GCPD侦破案件？
还是去冰山餐厅当驻唱歌手？
系统总能想出更离谱的花样。
埃尔勒烦躁地捏紧手里的抓钩枪，指腹不断摩挲着金属外壳。
三人在韦恩集团一处高楼上短暂休息，达米安站在最高处吹着凉风，埃尔勒站在他下面不远的地方，发着呆。
“你今晚很安静。”蝙蝠侠站在她身侧，陈述着事实。
“嗯。”埃尔勒含糊地应了一声，手里的抓钩枪无意识地一下一下轻敲在墙上，“在想事情。”
蝙蝠侠没有再多问。埃尔勒有自己的秘密，他当然知道。
但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达米安在上面看向埃尔勒。迎着哥谭的冷风，他轻巧地跳下来，手肘戳了一下埃尔勒的手臂：“走了。”
路过她时，他悄悄递给她一颗糖。
埃尔勒心里变得软软的。
达米安其实是个细心的小罗宾。
但她握住糖后，下一秒脸色微变：“达米安·韦恩你把化了的巧克力软糖塞我手里干什么！”
达米安：？？？
他怎么知道它化了！！！
埃尔勒本来沉浸在即将毕业的忧郁中，现在满手黏糊糊的巧克力，倒也没时间烦恼别的，满哥谭找洗手池。
不过也缓解了一点她的难过。
回程路上，埃尔勒没有睡着。她趴在窗户边向外看，看到橘色朦胧的哥谭夜景，看到了不断变化的逐渐清晰的韦恩岛，心中的烦躁又慢慢加深。
她要结束最开心的一段旅程了。而下一段是未知。
回到蝙蝠洞，埃尔勒蔫答答地去更衣室换衣服，布鲁斯和达米安站在她身后，眼神有些忧虑。
更衣室内。
【Beep！任务“夜翼的夜巡邀请”已完成！】
埃尔勒打了个呵欠。
来了。
系统却出乎她意料。
【恭喜您获得任务赠品：记忆唤醒x1。可指定一名角色，唤醒其作为“电子拳击教练”时的全部相关记忆。】
埃尔勒愣住了。
不是喜悦，不是惊喜，不是期待，而是空白。
记忆唤醒？
哦，电子拳击时期的训练原来只是一段可以被随时提取的记忆吗？
她呼出一口气。好吧，她来选择。
迪克。杰森。提姆。达米安。还是，蝙蝠侠？
她有些举棋不定。
情感上来说，她觉得选择谁都无所谓。
虽然当初她来到哥谭时没有一个人认识她，可现在她已经凭借自己的经历重新和所有人熟悉起来。
甚至是更加“家人”的熟悉。
小鸟已经离巢，她已经安全度过那段彷徨的外地人时光。她与哥谭有了新的、更真实的联系。
只是偶尔会觉得有些怀念罢了。
对了，拯救哥谭。
“我选择蝙蝠侠。”她说。
【指令已接收。正在向布鲁斯·韦恩传输相关记忆数据。】
埃尔勒站在原地。
传输数据，哈。在哥谭，所有人的记忆是可以任意传输和抹除的。
更衣室内空气冰冷，她突然觉得有些荒谬。
她和蝙蝠侠，和罗宾们，甚至和那些被她揍过的混混、被她帮助过的市民，和所有人的相遇、所有的情感连接，都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左右。
它让人遗忘，又再次唤醒。
拥有什么记忆，获取什么能力，全由它说了算。
那她算什么？她们算什么？系统手里的玩偶吗？
记忆可以随意给予和剥夺，命运可以被随意安排吗？
埃尔勒的眼睛闭起来，不想再多思考。
然而新的任务提示框出现。
【请选择您的下一个任务。】
提示框变为褐红色。
【任务A：杀死小丑。】
埃尔勒睁开了眼睛。
杀死小丑？
【任务B：永远留在哥谭，成为义警。】
系统变得极度安静，在只听得见她呼吸的空间里，两个任务浮在她的眼前。
杀死小丑吧，这样一切的问题都终结了。
留下来，永远独 焦 收留下来，做个你喜欢的义警，你会快乐的。
两个任务诱惑着她。
埃尔勒突然觉得厌烦。
不是针对这些任务，而是针对这个一直高高在上、操纵着她的一切的系统。
它给一个她明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诱使她选择另一个，总是如此。
而现在，它给她可以剥夺一个人生命的权力，再给她一个永坠梦乡的诱惑。
她完全有理由感到生气和愤怒。
埃尔勒站起来。
“从我到这里来开始，一直在被你推着走。”她对着空气质问，“你告诉我要拯救哥谭，却从来不告诉我如何做。你迫使我做一些毫无道理的任务，还用死亡威胁我，凭什么？”
“你凭什么？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活，决定我的选择，决定所有人的命运？我和在哥谭的每一个人难道都只是你的游戏吗？如果所谓的拯救哥谭就是一直被你操控，那我宁愿失败。”
埃尔勒的怒火几乎点燃她。她大声说：“我选C！”
C就是失败，就是抹杀，就是一切一切从此消失，可那又如何？
埃尔勒从不担心未来，即使是头破血流地往前冲。
而埃尔勒爱死了这种冲动。
即使最后的结果是死亡，即使它给出的任务是诱惑的美梦。
她把脸上的罗宾面具摘下来，放在身侧，等待它的行刑。
她受够了。
更衣室内前所未有的安静。
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到来。
良久，一个古老温和的声音响起，甚至有些柔软的歉意。
【你说得对，埃尔勒。我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将你卷入。】
埃尔勒愣住了。
【我……并非游戏的系统。我是哥谭的城市意志。】
埃尔勒微微仰头，呆呆地看向半空。
【哥谭正在走向毁灭。我曾从不同世界里找寻过不同的人来拯救哥谭，但很多人最终都迷失在不同宇宙的哥谭里。】
【有的人死在了任务中，有的人拒绝任务消失在宇宙里，更多的人只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哥谭某条街巷。】
【我找到了你，埃尔勒。】
【一个普通人，似乎没有太多的特质让人记住，但又足够勇敢和冲动。】
【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把这座城市打造成天堂。那不可能。没有人是救世主。我只是试图让她回到普通的道路。每一次你们的“拯救”，都能降低一点哥谭从未来毁灭的概率，哪怕只是1%，而你早已做到。】
【蝙蝠侠、小丑、罗宾、罪犯、警察……光明与黑暗，都是哥谭的一部分，我们都无法改变它。】
是哥谭，同时造就了它的英雄与它的恶棍。
埃尔勒彻底懵了。
等一下等一下，她刚才只是一气之下怒斥系统，怎么这个系统像在教堂忏悔一样给她吐露这么多信息？
不是，她真没想过事情是这样啊？
埃尔勒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接话。
门口有轻微的响动，她下意识地转过头。
布鲁斯不知何时已经取下了头盔。他站在那里，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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