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直接,没有丝毫迂回。花满楼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默然片刻,才缓缓道:“她死了。”
“怎么死的?”
“她参与了霍休的阴谋,被自己的爷爷亲手杀死。”花满楼沉重地说。
赵妙元侧头看了他一眼,直到如今,花满楼的神色还是悲悯的。她拧眉问:“现在你还觉得,她没有骗你么?”
花满楼苦笑一声,轻轻摇头:“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身不由己,被至亲之人当作棋子……在下,无法苛责她什么。”
赵妙元说:“可她骗了你,还差点害死你。”
“这世间,或许本就没有人能全然坦诚。”花满楼长叹一声,“她确实骗了我,但我也没办法要求她就不骗我。”
赵妙元停下脚步。
到这个地步,她是真的完全没办法理解他了。
“所以,即便她利用你的善意,将你诱入陷阱,险些丧命,你依然觉得她可怜,无法苛责?”她匪夷所思地问,“花满楼,你的善良,有时候真让人……”
她搜肠刮肚找了个合适的词:“叹为观止。”
赵妙元的的确确最喜欢善解人意的美人,她之前也一直以为花满楼最符合她的择偶标准——毕竟,她正是因为爱上了花满楼这个角色,才生出了这样的标准。
但在她的观念里,欺骗就是欺骗,背叛就是背叛,无论背后有何种苦衷。花满楼这样行为,让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善良这种品质,未必总是那般吸引人。
花满楼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自己或许让长公主失望了。
他向前踏了一小步,温热的指尖试探性地摸上她手腕。在确定对方并不讨厌之后,才慢慢往下滑去,挤开长公主的手掌,让她与自己双手相握。
“妙元,”他轻轻唤了她的名字,带着一丝亲昵,“我并非认为欺骗值得原谅,也并不觉得她所做之事正确。只是,若因他人的过错,便让自己心中只余下怨怼,花满楼觉得不值。”
赵妙元手腕被他摸得有点痒,僵了一瞬。
花满楼道:“我选择记住她身不由己的可怜,并非宽恕,而是不愿让自己也变成只懂得记恨的人,也不想妙元因为她而生气。毕竟,她在我和你的生命中,注定只会占有极其渺小的一个角落。”
说到这里,花满楼抿了抿唇,低声道歉:“这或许有些迂腐,让你觉得不快,是我的不是。”
他的嗓音也和人一样,犹如玉石交击,溪水潺潺。赵妙元听着听着,便开始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怎么就吃他这一套?
“说得倒是好听。下次再被骗了,肯定还摆出这副菩萨相来。”她冷冷道。
感知到长公主语气细微的变化,花满楼嘴角漾开一抹笑意,顺着她的话道:“若有下次,定先请长公主殿下帮我分辨一二。你的眼光,总比我这盲眼之人要锐利得多。”
此话依赖之意太重,都有点像撒娇了。可赵妙元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为他分辨,出言阻止,花满楼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就像这次的上官飞燕一样。
看着他眼睫低垂,脖颈微弯,赵妙元又不得不承认,即便在意见相左,心生嫌隙之时,他这副皮相和温文尔雅的气质,依旧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真是……烦得很。
“不帮。被骗是你活该。”她甩开他的手,加快脚步,“快走吧,天都亮了。”
花满楼一愣,笑着应道:“好。”
追随她的步伐而去。
两人回到小楼时,日头已经升高,楼内依旧静谧,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赵妙元还没消气,何况就这么饶了他,实在太没底线了。于是径直回了自己客房,将门一关,隔绝了花满楼的身影,躺在床上大叹一声。
这样下去不行,她得好好想想。
然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柳环痕的脑袋探进来,看见她,嘿嘿笑了:“总算回来了。我看你们两个刚刚进门时的脸色,可真有意思。”
赵妙元翻了个白眼:“不进来就滚。这是三楼,你挂在那儿像话吗。”
柳环痕闪身进来,凑到她身边坐下,怼了怼她:“你俩怎么了,快说快说。”
“不想说。”赵妙元翻了个身,懒得理她。
“哎呀,快说嘛。”柳环痕身子一软,瘫在长公主身上耍无赖,“我刚刚帮你干了那么多活,你不给报酬就算了,怎么连这点小愿望都不肯满足我!”
赵妙元心说你前几天才用空我的荷包,还要给什么报酬。奈何这蛇妖实在太会缠人,她被压得快扁了,左右挣脱不得,无奈道:“好好好,怕了你了。快给我下去,倒杯茶来。”
柳环痕立刻弹下去倒茶递过来,眼巴巴看着她。赵妙元将凉茶一口饮尽,又叹了口气,才囫囵吞枣地把花满楼与自己的争执给她说了一遍。
虽然语焉不详,但柳环痕多了解她,一下就明白了。观察着赵妙元的脸色,啧啧两声:“要我说,你这纯粹是自找烦恼。”
赵妙元横她一眼:“你懂什么。”
“我是不太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情情爱爱的,”柳环痕耸耸肩,“但左右不过你觉得他漂亮,又嫌他性子噎人,纠结来纠结去,多没意思。我们妖怪有妖怪的法子。”
“什么法子?”赵妙元随口一问。
就见柳环痕忽然凑近,贴着她耳朵说了一句:“直接把他吃掉就好了。”
赵妙元没反应过来:“去去去,吃什么。我们人族可不吃人。”
柳环痕怪笑几声。
“什么呀,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她暗示性地给了长公主一个媚眼,狎昵道,“先斩后奏,是这个‘吃’才对。”
说着,拍了拍赵妙元屁-股。
赵妙元:“……”
赵妙元这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惊得半死,立刻一把推开了她:“我靠,你也太敢想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柳环痕不服,“生米煮成熟饭,把人弄到手,到时候要怎样,不都随你拿捏?说不定尝过滋味,他自己就开窍了。你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没想到在感情上就是胆小鬼!”
“滚啊!”
想到花满楼的脸,赵妙元心如擂鼓,整个人都差点烧起来。拿软枕直接将柳环痕砸出门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坐在榻上,仍然有些恍惚。
侧头看向窗外,花满楼正站在一丛兰花前,微微俯身,修长的手指轻柔拂过花瓣。
生米煮成熟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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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嘿嘿嘿
第96章
一寸春风一寸长,将近二月半,苏州城内开始点缀起各色绸花彩缎,售卖花卉的小贩游街串巷,空气中都开始弥漫着花香。
这几日,赵妙元对着花满楼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怎么做都不合她心意。然而,花满楼就是花满楼,应对得滴水不漏。茶过了火候,他便重新沏过;花枝不雅,他便笑着请她指点;就连脚步声都能轻到接近于无,让赵妙元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到最后都气笑了,只好作罢。
这日清晨,赵妙元刚用罢早饭,正倚在窗边看一本闲书,就听见敲门声响起。
“我能进来么?”是花满楼的声音。
赵妙元道:“进来吧。”
花满楼推门而入。他今日穿了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更衬得人清雅如玉,面向长公主的方向,开口道:“明天便是花朝了。”
赵妙元从书页间抬起眼,漫不经心地点头:“百花生日,花神巡游。怎么,花七公子这是要充当花神,代百花向本宫讨个彩头?”
花满楼闻言,微笑起来:“妙元说笑了。花朝节,亦是在下的生辰。”
翻书的动作彻底停住,赵妙元愕然地看向他:“你的生辰?”
“正是。”花满楼点头。
“天尊。这日子与你倒是相配得很,百花也要为你庆生么?”这是赵妙元的第一个反应。
花满楼笑意更深,并不在意她的打趣,只温声道:“家中惯例,此日需回去与亲人们聚一聚,几位兄长也会赶来。”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突然问:“妙元想与我一起回去么?”
“我?”赵妙元有些意外,“你去与家人团聚,我去算什么?”
太奇怪了。他们之间,明明连那层窗户纸都未曾捅破,甚至前几日还因理念不合闹得不甚愉快。怎么就突然邀请她去见家人了?
“几位兄长对殿下闻名已久,常憾未能得见。家父也总是念及殿下,想要报答救命之恩。此次恰逢其会,我想着若你能拨冗前往,他们定然欣喜。”花满楼解释道。
赵妙元沉默了。
“算了吧?”她打退堂鼓,“你不早说,我连礼物都没准备。哪有空手上门给人过生辰的道理?”
“家中只是小聚,并无外客,殿下无需拘礼。”花满楼摇了摇头,“若你愿意同行,便是最好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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