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当日,傍晚时分,天色将暮未暮,晚霞给苏州城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赵妙元最终还是来了。
想来想去,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头,要不然实在是太怪。于是换了一身相对正式的宫装,柳环痕跟在她身侧服侍,显露出几分皇家威仪。
桃花堡灯火通明,虽说家宴,依旧十分气派。管家在门前迎候,见到花满楼引着两位女子下车,明显愣了一下,快步上前,恭敬行礼:“七公子回来了。”
又转向赵妙元。看清她容貌气度时,声音都带着一丝紧张:“这位贵人是……”
花满楼道:“这位是秦国长公主殿下,旁边是柳环痕柳姑娘。”
管家吃了一惊,连忙躬身:“不知长公主殿下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而后也顾不得礼数,转身便亲自往堡内通传去了。
不多时,只见堡内中门大开,花如令携夫人,以及七位儿子与儿媳,竟是一起迎了出来。
这场面,引得周围宾客纷纷侧目,窃窃私语,猜测是哪位贵客临门,居然劳动花家全家出迎。
“老朽花如令,携家眷恭迎长公主殿下!”
看他上前便要行大礼,赵妙元连忙虚扶了一下:“花堡主不必多礼。今日是花朝佳节,亦是花七公子生辰,本宫叨扰,是以朋友身份前来道贺,诸位不必拘束。”
旁边宾客一见,皆啧啧称奇:不过是少爷生辰,竟惊动了秦国长公主殿下亲临,还对花如令如此客气,看来这花家是要顶天了。
赵妙元视线扫过花如令身后七位男子,他们容貌气度各有千秋,个个龙章凤姿,气度不凡,目光都带着好奇落在她身上。想必便是花满楼的六位兄长了。
花如令连道不敢,不经意瞥见长公主身后的柳环痕,脸上笑容瞬间一w僵,显然是忆起了她生吞活人的可怖一幕。
柳环痕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龇牙一笑,雪白的犬齿闪闪发光。
花如令:“……”
花如令嘴角抽搐了一下,往夫人身边靠了靠,干咳一声,开始向长公主引荐几个儿子。
亭、台、轩、榭、园、庭、楼,这七兄弟的名字,将园林建筑之美集齐了,十分风雅别致。
花满轩正用扇子掩着嘴,低声对身旁的花满榭道:“看来这位柳姑娘,便是那日活吃了宋问草的蛇妖吧。”
花满榭点点头:“应该是。听说她当时直接将人嚼得碎碎的,还从嘴里掉出来一条腿,可怕。”
花满轩脸上露出了惨不忍睹的神色。
听得清清楚楚的花满楼和赵妙元:“……”
赵妙元斜了柳环痕一眼,她肯定也听到了,仍在沾沾自喜。
众人寒暄着往宴客厅走去。花如令与夫人刻意放慢脚步,陪在赵妙元身侧。她是个温婉妇人,言语得体,不住感谢长公主给花家请的爵位,以及对花满楼的照拂。
正行至一处月亮门洞,需拾级而上。花满楼稍稍落后半步,将手臂抬起,对长公主道:“妙元,小心台阶。”
赵妙元下意识地便将手搭上去,借力迈上台阶,动作流畅,习以为常。口中还在回应花夫人:“夫人客气了。花满楼待人至诚,是本宫常沾他的光才对。”
二人行为举止极其自然,仿佛没什么不对。然而,身边几个都是人精,一下便注意到花满楼对长公主的称呼,以及他们之间不一般的亲近氛围。
花满台轻轻“咦”了一声,与三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花如令走在稍前,也将那动静听在耳中。花夫人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衣袖,两人目光相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探究。
花如令记得清楚,在毓秀山庄时,长公主虽出手相救,但与七童之间,分明是客气而疏离的。如今这般光景,着实大不相同了。
宴客厅内,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虽是家宴,但花家富甲江南,席面自是极尽精致,时令鲜蔬、江海珍馐,琳琅满目。
众人依次落座。赵妙元身份尊贵,被让至主宾之位,花如令夫妇在一旁相陪。花家七兄弟按长幼次序坐下,花满楼的位置,则在赵妙元左手边,方便照应。
起初,席间气氛还带着几分因长公主身份而来的谨慎,但花家皆是见多识广之人,加之花满楼从中调和,话题渐渐活络起来。从花朝节风俗谈到江南文玩,从各地见闻到时令美食,倒也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花如令满面红光,举杯起身:“殿下,老夫还要再敬您一杯。若非殿下当日在毓秀山庄出手相助,老夫这把老骨头,恐怕早已交代了。此等大恩,花家上下,没齿难忘!”
赵妙元说:“花堡主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仰头饮尽杯中好酒,众人纷纷叫好。
几位兄长又向今日的寿星花满楼敬酒。花满楼酒量似乎不错,来者不拒。他们与最小的弟弟感情甚笃,玩笑打趣间,更添几分热闹。赵妙元作为贵客,自然也免不了被敬酒。她本不嗜酒,但此情此景,加之花满楼生辰,便也多饮了几杯。
微醺之后,面容染上些许薄红,眼神也较平日柔和了些。
“这道菜火候正好,鸭皮酥脆,你尝尝。”
她转头去看,是花满楼,还有他筷子夹着的八宝葫芦鸭。那鸭还是完整的,花满楼夹了第一块,就给长公主抢来了。
他们平日在小楼就是这样,此时也不必拘谨。赵妙元自然而然夹过吃了,只觉得好笑,问:“你都没尝,怎么知道火候正好?”
花满楼道:“花满楼的鼻子不是摆设。”
每每他用第三人称自称,赵妙元总是觉得很可爱,忍不住嗤嗤发笑。花满楼安静听着她笑,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个极温柔的弧度,双眸看着她的方向,都灼灼发亮。
他本就不是善于掩饰情绪的人,在心中住了人的情况下,那双眼里的爱慕更是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作为父母,对孩子的表现当然十分敏锐。先前生出的猜测,此刻已变成了确信。花如令捻着胡须的手顿住,花夫人脸上笑容依旧,却隐隐透出一丝忧虑。
气氛愈发热络时,花如令和夫人对视一眼,寻了个间隙,笑着对赵妙元道:“七童这孩子,自小性子就好,待人再真诚不过。我们做父母的,只盼他能顺遂安乐,觅得一知心人,在小楼里一起浇浇花草,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赵妙元执杯的手微微一停。
花夫人也柔声接口:“是啊,殿下身份尊贵,见识广博,肯与七童平等相交,照拂于他,实在是他的造化。只是这孩子闲云野鹤惯了,心思单纯,与那些波云诡谲之地格格不入,若是强行踏足,恐怕徒增烦恼。还望殿下多多谅解了。”
这确实是作为父母会生出的忧愁。
忧愁他们的儿子,与一个并不相配的人两心相悦。
长公主脸上的酒意带来的微热,渐渐冷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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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愤怒]
第97章
她听得懂花父花母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们感激她,尊重她,但并不乐见花满楼与她的关系超越朋友的界限。
他们觉得花满楼胸中那颗赤子之心,在她这里得不到对等的回应。也不认为自己百般怜爱的幼子,能与这位权势煊赫、性格刚强的长公主有什么结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所以他们忧愁。
她放下酒杯,假装自己没听懂,平静地安慰他们:“花满楼德行深厚,自有福缘。花堡主与夫人不必太过担忧。”
虽然这么说,但她到夜宴结束,宾客散尽之后,仍然在思索这件事。
因为好像确实是这样。
静待片刻,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走到花满楼身侧。
“你爹娘,好像有些心事。”她委婉地说。
“我也察觉了。”花满楼点点头,思索了一下,安抚道,“不必挂怀,我稍后便去与他们谈谈。夜色已深,你与柳姑娘不如先回客房歇息?”
“好,你去吧。”赵妙元说。
看着他转身向主院走去,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夜风吹得人有点冷,柳环痕正要凑过来说什么,赵妙元忽然摆了摆手,对她道:“你自己先去歇着。我随处走走,醒醒酒。”
把她哄走了,赵妙元又慢慢踱了几步,还是沿着花满楼离去的方向,缀在后面。
主院正房内灯火通明。赵妙元寻了一处窗棂缝隙,借着茂盛竹林的遮掩,屏息凝神。
只见屋内人影幢幢,不止花如令夫妇和花满楼,似乎花家几位兄长和嫂嫂们也都在。花如令的声音率先响起:“七童啊,今日-你生辰,我们都很高兴。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爹都给你去弄。”
“多谢爹爹。”花满楼笑说,“只是我如今生活富足,没有什么想要的。”
花如令嗯了一声,迟疑了一会儿,与夫人相互看看,才又开口道:“这段日子,我听说你常与长公主殿下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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