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长公主脑海中那些记忆却提醒着她,这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藏的是何等深沉的心机与狠毒。
原随云似乎感应到赵妙元这边的动静,侧耳倾听片刻,便朝茶寮走来。
在距离长公主数步之遥处停下,他微微欠身,声音温和清润,如同春溪流淌:“可是长公主殿下车驾在此?无争山庄原随云,冒昧前来拜见。”
“原公子不必多礼。”赵妙元语气平淡,“公子也是往京城去的?”
原随云微笑点头:“巧得很,在下正欲前往汴京访友。听闻边境不宁,殿下车驾简从,若是方便,不知能否允准在下同行一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赵妙元无声地挑起眉头。
在这个时候,此人恰巧出现,又主动要求同行,在她眼里不免有些诡异。
不过,不管他有何图谋,如今既已经理由充分地求了上来,拒绝反而显得刻意。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赵妙元略一沉吟,便应允下来:“既是同路,原公子若不嫌我等行程仓促,便请同行吧。”
“多谢殿下。”
于是,两行车驾合并一处,继续东行。
原随云果然如传言中那般端方谦和。一路上言谈有物,学识渊博,琴棋书画乃至医卜星相皆有涉猎,与长公主对谈时引经据典,见解独到,却又丝毫不显得卖弄。
他对仆从温和,对路遇的贫苦之人也会施以援手,若非赵妙元知其底细,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位真正的有礼君子。
然而,每每看到他安静地坐在车中,侧耳倾听风声鸟语的模样,赵妙元总是会不由自主想起花满楼来。
同样目盲,一个是阳光下的百花仙人,一个是暗夜中的蝙蝠公子。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面对原随云时,怎么也克制不住地想要皱眉。
数日后,车驾临近灵州地界。
灵州乃西北咽喉,自古就是战略要地。望着城门口一个个检查通关文牒的士兵,赵妙元本不想过多停留。然而时近黄昏,天色渐暗,在这里住一晚是最好的解法。
原随云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并未点破,只是温言开口:“此时进城,恐怕人多眼杂,难免扰攘。在下知道城外不远处有一间客栈,依山傍水,景致清幽,也颇为洁净雅致。若是殿下不弃,不如就在那里歇宿一晚,明日再赶路不迟。”
虽然有些太过巧合,但赵妙元看了他一眼,还是点头道:“就依原公子所言。”
在原随云仆从的指引下,车队偏离官道,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见一座白墙黛瓦的客栈坐落在山脚水畔,四周翠竹掩映,门前溪流潺潺,果然别有一番韵味。
客栈不大,却打理得十分精致。房间内的陈设也清雅不俗,床褥干净松软。
或许是连日赶路实在疲惫,赵妙元这一晚睡得格外安稳。
次日清晨,天色微明,赵妙元起身梳洗完毕,来到客栈前堂用早饭。
展昭与柳环痕已在一旁等候,原随云也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聆听晨间溪流与鸟鸣。
堂内还坐着的一对年轻夫妻。男子衣着华贵,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正小心地照顾着身旁的女子用粥。那女子身形纤细,脸色苍白,时不时掩唇低咳,一双眉毛竟是完全剃去,以青黛描画,显得格外清晰。
赵妙元并未过多留意,只当是寻常旅人。然而,落座不久后,那对夫妻却相互搀扶着,径直朝她这边走来。
那男子打量着她,拱手行礼:“请问,您可是温州的清虚灵照居士?”
赵妙元抬眼,微讶。
这问法着实奇怪。她的道号与温州之事,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寻常人即便知晓,也该先问“是否是长公主殿下”。直接以道门尊号相称,显得十分突兀。
她放下竹箸:“二位如此说话,倒是新鲜。”
她没正面回答,但也算回答了。那男子便是一喜,描眉女子更是目光灼灼,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殿下恕罪。”男子连忙道,“我们这么问,只是因为今日前来,是有求于清虚灵照居士,而非有求于秦国长公主。”
赵妙元眉梢微挑。
“说说看。”
这对夫妇便说,他们的名字,是柳无眉与李玉函。
柳无眉本是石观音的弟子,因其心思缜密,天赋不俗,深得石观音信任,知晓其不少隐秘。然而,常年伴随在女魔头身边,目睹太多残忍酷烈之事,柳无眉内心恐惧日增,终于鼓起勇气,与倾心于她的拥翠山庄少庄主李玉函合谋,欲逃离石观音掌控。
石观音表面应允,却在饯行酒中暗下奇毒,并告知她解药唯有水母阴姬才有。柳无眉信以为真,夫妇二人辗转逼迫楚留香前往神水宫求药。然而水母阴姬却断言柳无眉并未中毒,所谓毒发的症状,实乃长期服用石观音给予的药物,导致罂粟成瘾,一旦断绝,便痛苦不堪。
得知真相的柳无眉如遭雷击,自觉求生无望,萌生死志。李玉函爱妻心切,焦灼万分之际,忽闻石林洞府易主,被秦国长公主赵妙元接手。又联想到温州等地皆供奉长公主生祠,尊其为“清虚灵照居士”,传说中颇有灵应法力。
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他连忙劝说柳无眉,或许可求这位长公主殿下,以非凡之力祛除药瘾。二人一路打听,这才在此处寻到了赵妙元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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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两个绑架犯来了
第107章
李玉函言辞恳切,说到动情处,声音不禁哽咽。
“……殿下,不,居士!内子深受药瘾折磨,生不如死。江湖名医、奇人异士皆束手无策。闻听居士神通广大,慈悲为怀,恳请居士施展妙法,救内子脱离苦海。”
他深深一揖到地,柳无眉也随他盈盈拜倒,苍白脸上泪痕宛然。
赵妙元垂眸看着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此瘾深-入髓海,乱人神智,只能凭毅力挺过,靠道法符箓是没什么用的。”
听她这么说,柳无眉眼中的希望一下灭了。
毅力?若她真有那样大的毅力,早就自己挨着了。何必劳烦丈夫一家倾囊相助,还恬不知耻地去威胁香帅?
她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李玉函连忙用力扶住她。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李玉函声音里带着绝望,“内子柔弱,如何能有那样的毅力?您慈悲为怀,法力无边,求您再想想,哪怕……哪怕能减轻一丝痛苦也好!”
柳无眉也抬起泪眼,哀哀道:“居士,我真的熬不下去了……每次发作,都如同万蚁噬心,筋骨寸断……求您救救我……”
“救不了。”赵妙元斩钉截铁道,“我说了,只有你自己能救自己。”
然而这两人就像没长耳朵一样,见她不答应,众目睽睽之下,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李玉函一点也不犹豫,冲长公主磕了好几个响头:“居士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只要您肯出手,拥翠山庄愿倾尽所有,给您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柳无眉适时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啜泣,伸手抓住赵妙元裙摆,字字凄楚道:“您地位尊崇,神通广大,就连石观音那等魔头都败在您的手中,为何就不能怜悯我这可怜人……?我只想做个普通人,和相公安稳度日,这难道也是奢望吗?”
越说,哭声越大,引得客栈中其他零星几个客人和伙计纷纷侧目,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要把对楚留香的那一套,再搬到长公主身上来了。
原随云叹了一声,摇头道:“李公子,柳夫人,殿下既已言明无法可施,尔等又何必强人所难?”
李玉函抬起眼,悲愤说:“若非走投无路,谁愿意出此下策?内子命在旦夕,但凡有一丝希望,作为丈夫,我岂能放弃?长公主殿下心怀天下,温州百姓皆感其恩德,为何就不能对我夫妇二人施以援手?这难道是因人而异的吗?”
柳无眉更是泣不成声:“我们只是求一条生路,为何如此之难……难道非要我们跪死在这里,居士才肯点头吗?”
话到这里,围观之人脸上也显露出同情与不忿来。
赵妙元乜斜了他们一眼,非但没有退缩示弱,反而不为所动地冷笑一声。
“治不了就是治不了。”她面无表情道,“就算你们跪死在这里,本宫也不会说半个好字。”
竟是毫不顾忌名声了。
见她没有半分心软动容,李玉函一咬牙,猛地起身打了个呼哨。
客栈外传来一阵杂沓脚步声。不过瞬息之间,数十名劲装打手已涌入前堂,将赵妙元一行人围在中-央。
刘盈刘弦反应极快,双剑瞬间出鞘,一左一右护在赵妙元身侧。柳环痕也上前一步,将长公主拦在后面。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情况出现了。
那些魁梧的打手,身着拥翠山庄服饰,竟齐刷刷朝着赵妙元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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