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展昭抬起头,双眸不可置信地瞪大。
“……什么……?”
他本就是从五品带御器械,御前带刀侍卫只是虚职,这样的惩罚,在他人眼中可能是小惩大戒,但实际上简直就等于没有!
展昭怔怔盯着包大人,希望从他口中再说出一条审判。但没有。
这就是他这次酿成大错的全部后果。
仿佛想到什么,他呼吸都颤-抖起来,艰难挪动视线,去看包大人上座。
上首的长公主端然静坐,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任何人。
清晨阳光将旖丽的五官镀上亮色,她眉间小痣血红,垂眸不动,尘埃飘零间,仿佛一尊玉像,受万万人景仰。
……殿下……
丁兆兰拉了拉他袖子,展昭这才惊觉,自己将心中所想念了出来。
不过好在,他心中也只有这两个字。
“……臣展昭,领旨谢恩。”
包拯那威严的目光于他身上逡巡一遭,终究还是移开了。
“秦香莲,诬告反坐,依律当斩。然念其情可悯,且育有幼子,特赦死罪,判流放三千里,幼子冬哥、春妹随行。望尔等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民妇谢陛下隆恩!谢青天大老爷!”
处置完一干涉案人犯,包拯拿出另一摞圣旨,声音转高,开始宣示封赏:
“花家及江南诸多士绅商贾,慷慨解囊,助朝廷赈济灾民,功在黎庶。论功行赏,花家赐予伯爵衔,世袭三代。余者,依捐献多寡,赐御笔牌匾、诰命封赠,以资鼓励。”
花满楼掀衣跪地,代父领赏。
“陆小凤、楚留香,协助查案,寻回关键人证,赐免死金牌各一面,以示殊荣。”
之前南王案时,长公主就说要给他们免死金牌,现在竟然真的兑现了,倒是颇觉有趣。起身后,陆小凤摸了摸胡子,楚留香摇扇轻笑,对视一眼,都朝上方望去。
长公主也正看着他们。视线一相触,她妙目轻轻一眨,霎时间,那尊宝相庄严的玉像便活了过来。
“温州知府潘文甫,赈灾期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擢升一级,留任原职,以观后效。”
“神通侯方应看,督率官兵,奋勇抢险,创以兵抗灾之先例,功不可没。同知神侯府无情,协同有力,赏金帛若干,加食邑。待回京一并嘉奖。”
从白丁到侯爵,自九品至大臣,封赏一浪接着一浪,将府衙内外氛围烘托得愈发火热。语罢,包拯待众人平静后,方单独捧出一卷,恭敬打开,对上首示意:“殿下,请下堂接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妙元提起衣摆,一步步走到大堂正中,肃然跪在花满楼身边。
包拯清清嗓子,换气再读:
“敕曰:
朕绍承宝命,统御八纮。长公主赵妙元,禀粹仙源,含章玄牝。总角栖真,早契三元之旨;及笄演教,深通七签之文。顷间江涛肆虐,黎庶罹殃,尔乃运璇玑以禳灾,持玉衡而济物。活黔首以万计,功在社稷;雪沉冤于丹墀,志彰日月。
昔者轩辕问道崆峒,夏禹敷土震泽。今尔以金枝秉玄范,以慧刃斩妖氛,德润九围,勋高两曜。
特晋封号为‘秦’,授金册宝章。
增汤沐邑八百户,赐青辂金根车一乘,绣鸾朱盖伞二,旄节十二仗。玉带三銙,通天犀、盘龙玉、金嵌宝各一;七凤珠冠顶,东珠廿八颗。女官、内侍依长公主倍禄。
玄枢有阶,仗剑而朝紫极;丹忱无贰,焚修以护皇图。尔其葆真抱一,永绥景祚。
钦哉。”
“秦国”封号一出,堂内外皆是一静,随即响起一片惊叹。秦,乃是六国中一统天下,开万世先河的国家,此封号之重,本朝无人能出其右,足见圣心。
“殿下,接旨吧。”
赵妙元垂首捧过圣旨,扬声道:“臣赵妙元,不胜惶恐之至。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堂外围观的百姓早已激动不已,听到最后那些嘉奖,尤其是长公主加封、花家得爵、抗灾官兵受赏,只觉得大快人心,善恶有报。不知是谁先跟着殿下喊了一声“万岁”,顿时引得群情激昂,山呼万岁之声层层叠起,响彻开封府内外,久久不息。
结案之后,人群退去,衙役们开始收拾公堂,展昭默默协助丁氏兄弟办理后续手续,丁月华低声啜泣着与兄长话别。赵妙元冷眼看着,不知为何,受了封赏,得了民心,心中反而烦闷起来。
她确实做了回好人,但然后呢?
缓步走出开封府大门,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花满楼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她身侧,笑着问她:“殿下要回府么?若不嫌弃,可愿与在下同行一程?”
驿站与长公主府是顺路的。花满楼语气自然而体贴,仿佛只是友人间的寻常邀约,赵妙元在他身边一向心平气和,也就允了。
长公主府的马车宽敞舒适,车内熏着安神香。车辕滚动,碾过青石板路,花满楼并未急着开口,过了好一会儿,等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才似有所觉,微微侧头道:“今日天气似乎不错。”
赵妙元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你痒么?”
“是暖和。”花满楼好脾气地说,“暖和了,心情就好。方才府衙外,我听许多百姓都在议论殿下加封之事,也皆真心为殿下高兴。”
“是吗,谬赞了。”她平平道。
花满楼的脸转过来,那双眼睛“看”向她:“殿下似乎……并未因此开怀?”
街景自车窗外掠过,赵妙元靠在垫子上,声音没什么起伏:“连日奔波,劳心劳力罢了。”
花满楼理解地点点头,转而说起些轻松的话题,提及江物,说起方才堂上留意到的细节见闻,语调舒缓,赵妙元偶尔应和一两句,气氛还算平和。
马车驶过一条安静的街道,车轮声显得格外清晰。花满楼想到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那秦氏带着一双稚龄儿女,流放三千里,往后路途艰辛,怕是……”
他本意或许是怜悯世事无常,人生多艰,语气也充满善意。
然而听在赵妙元耳中,这话却颇不痛快。
连日来,谁都或软或硬地劝她,人犯罪不至此。还有破门而入的,自己却一点办法都无,不得不顾全大局来做这个好人,甚至要去劝皇帝网开一面。
她可是原告方,开什么玩笑。还有人记得吗?
“花七公子是觉得,仍然判得太重?”她忍不住问。
花满楼微微一怔,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连忙温声解释:“殿下误会了,在下绝无质疑判决之意。陛下与殿下法外开恩,饶她性命,已是天大的仁慈。我只是想到那两个孩子……稚子无辜,此后便要随母颠沛流离,心中有些不忍罢了。”
赵妙元唇角一勾:“她爱子心切,情有可原,本宫知道。但这世间,谁不辛苦?若非她所谓爱子心切,岂会翻供构陷,让本宫平白遭受这场无妄之灾。难道就因为太可怜了,便不需要承担责任了么?”
期初还只是不冷不热,但赵妙元越说,语气里的讥讽就越压抑不住。到最后“太可怜了”这四个字一出口,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刻薄惊到了。
花满楼听着她带着薄怒的话语,沉默了片刻,知道这是位高权重,顾全大局的长公主在宣泄。他放缓了声音,试图安抚:“殿下所言极是。是在下思虑不周,只顾着感怀幼子,未曾体谅殿下所受的委屈。您……”
“停车。”赵妙元忽然扬声,打断道。
马车应声而停。
她深吸一口气,清楚意识到这样不行。再这么放任自己怒火蔓延,就要殃及到无辜的花满楼了。强行压下心绪,对身边道:“我忽然想起府中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就此别过吧。”
花满楼怔住:“殿下?”
赵妙元没有看他,径自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下马车,对车夫吩咐道:“送花公子去驿站。”
车夫应是。
马车重新启动,辘辘向前。透过车窗,她看到花满楼依旧保持着面向她的姿势,玉面上带着未来得及收起的错愕与担忧,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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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花花:不要吵架qaq
第85章
马车载着花满楼离去,赵妙元默默站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事情完美解决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虽然赵祯其实说得对,换作以前,她早就亲自拿刀把所有人大卸八块了。别说秦香莲,连冬哥春妹都不会留下,毕竟斩草要除根嘛。
不过现在继承刘娥遗志,自然和小时候不同,不能再任性妄为。
她从前一直不理解,为何大娘娘明明已经把持所有朝政,甚至成功穿帝王衮服至太庙祭祀,差一点就能够真正登基,做开天辟地以来第二个女皇帝。但第二次祭祀时,却又向大臣们妥协,将衮服上象征帝王的十二纹章减去了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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