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雨水中缓慢流逝。
最终,在长久的沉默之后,太宰治一直垂在身侧的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接过了那个保温杯。
温热的触感透过冰冷的金属传来,一路蔓延到他几乎冻僵的手指。
温热的触感立刻透过冰冷的金属杯壁传来,那热度并不滚烫,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他几乎冻僵的指尖,然后一路蜿蜒,试图唤醒他冰冷麻木的感官。
似乎有那么一丝微弱却执拗的热意,正试图钻入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他没有喝,甚至没有打开杯盖,只是用双手捧着它,那是某种陌生而沉重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温度。
杯身的热度与他全身的冰冷形成尖锐对比,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不安,却又贪恋那一点点的暖。
“克拉克君,”
他忽然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滂沱的雨声完全吞噬,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但这一次,他的语气里没有了以往的嘲讽和尖锐,那些曾像匕首一样包裹在话语外层的尖刺,此刻仿佛被这无尽的雨水软化了,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浸透了全身心的、近乎叹息的疲惫。
自那晚雨夜后,便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那部手机不再只是角落里一个角落里偶尔闪烁的异物。
不知从何时起,它被太宰治放在了书桌伸手可及的边缘,或是随手搁在沙发扶手上。
当对一切都感到厌倦的无聊笼罩他时,他的手指会无意识地划过屏幕,点开那个标识简单的聊天界面。
克拉克的信息依旧如同阳光下一条平静的溪流,持续不断地流淌着。
内容无非是小镇的日常。
天空的颜色、邻居家的狗、读了一半的书、晚餐的味道。
这些事,在太宰治看来,大抵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无聊,是浮于生活表层的、缺乏深刻性的琐碎泡沫。
他会用带着几分慵懒和审视的目光扫过这些文字,嘴角或许会勾起一丝难以察觉,意味不明的弧度,像是在观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节奏缓慢的默剧。
然而,他确实在看着。
偶尔,极其偶尔地,在某种难以言喻的心血来潮下,他会在某条讯息下留下一两句简短的感言。
并非是对话,更像是一种孤高的批注。
当克拉克发来一张哥谭罕见的晴空照片,并附言“希望你这边的天气也一样好”时,太宰治在深夜回复:
“阳光只会让阴影更加显眼罢了。”
当克拉克兴致勃勃地分享在农场帮忙时,发现一窝刚出生的、毛茸茸的小兔子时,太宰治的回信在几天后才姗姗来迟:
“新生的生命啊……最终也不过是走向衰亡的起点呢。”
这些回复总是像轻飘飘却带着凉意的雨丝,试图去浇熄那份来自堪萨斯的阳光暖意。
但通讯器另一端的克拉克收到这些寥寥数语时,蓝色的眼眸中会瞬间点亮真实的光彩。
他不会因其中的消极或尖刻而感到挫败,反而会为此由衷地感到欣喜。
因为他读懂的,并非字面上的嘲讽,而是藏在那层尖刺下更深层的信息:
太宰治不仅看了他的分享,还为此做出了反应。
哪怕是以一种别扭的,反向的方式,但这就像在荒芜的沙漠中看到一株极其微小却顽强探出头的绿芽。
他会珍重地阅读那短短一行字,仿佛在解读一首晦涩却迷人的诗,然后,他会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分享下一件平凡的小事。
他从不追问,也从不对太宰治的感言加以评判,只是让那条信息的溪流继续流淌,无声地告诉对方:
我收到了你的回应,无论它以何种形式到来,我都在这里。
第51章
几天后,克拉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哥谭灰暗的天幕下。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凭着感应去寻找那个漂泊不定的灵魂,而是目标明确地走向犯罪巷附近那片拥挤而破败的建筑群。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腐烂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与他来自的那个充满阳光和玉米田气味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根据之前的记忆,找到了那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旧楼。
阁楼看起来与他上一次来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克拉克沿着狭窄,昏暗还散发着霉味的楼梯,一路走上顶层,在一扇漆皮剥落,看起来异常单薄的木门前停下。
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
克拉克抬起手,指节在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三下。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克拉克没有再次敲门,也没有试图用他的超级感官去探查里面——那会是一种冒犯。
他只是缓缓地将一直提在手里的一个纸袋轻轻放在了门边的地上,确保它不会被轻易踢到。
纸袋是朴素的牛皮纸材质,但上面印着清晰的日文标识,透着一丝与周遭环境迥异的、精心准备过的痕迹。
袋子里面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
几罐包装精致的高级蟹肉罐头,一些无需冷藏也能储存一段时间的干粮和水果,还有一本崭新的,甚至带着油墨清香的精装版《完全自杀手册》。书的封面设计透着一股古怪的优雅,与这破旧的阁楼形成奇异对比。
在这些物品的最上面,压着一张简单的白色纸条。克拉克的字迹端正而清晰,就像他本人一样:
路过看到的,或许你会喜欢。门锁密码没变,如果需要,厨房的灯一直亮着。
放下纸袋后,克拉克没有再多停留。
他转身,步伐轻捷而安静地沿着来路走下楼梯,红色的披风一角在昏暗的转角一闪而逝,如同从未出现过。
阁楼门前恢复了寂静,只有那个小小的纸袋静静地待在原地。
太宰治带着满身的水汽回到那栋破旧楼宇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门边那个格格不入的纸袋。
它静静地待在阴影里,牛皮纸的质地和清晰的日文标识,像一块突兀的补丁,缝在了哥谭犯罪巷肮脏的现实之上。
他停下了脚步,没有立刻去碰。
那双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审视着这个意外的物件,如同审视一个未被标记的陷阱或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他的表情是一片沉寂的湖面,底下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与极其微弱的了然。
他就这样站着,仿佛在与门前的空气对峙,直到楼道里穿堂而过的冷风让他手指冻的开始微微僵硬,他才终于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将纸袋捡了起来,动作有些缓慢。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生涩的声响。阁楼内部和他离开时一样,冰冷而空旷,几乎不像一个居所,更像一个临时避难的洞穴。
仅有的一点生活痕迹就是地上散落的书籍和随意丢弃的大衣。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颓废。他将自己扔进那张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旧沙发,纸袋被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他没有立即去查看里面的东西,只是仰头靠着沙发背,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像是在积蓄某种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坐直,伸手从纸袋里先摸出了一罐蟹肉罐头。
铝罐冰冷的触感让他指尖微顿。
他熟练地拉开拉环,里面附赠的一次性小叉子塑料感十足。
他慢慢地舀起一块蟹肉,送入口中。
瞬间,一种久违的,极其鲜甜的滋味在味蕾上弥漫开来,浓郁而纯粹。
这味道与他平时用来果腹的那些敷衍,廉价的食物截然不同,过于优质,以至于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这种熟悉的味道,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无意间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
一些模糊的碎片掠过脑海。
也许是横滨夜晚港口潮湿的风,也许是某个高级料理店里晃动的灯光,也许是更久远,更难以捕捉的,关于“故乡”的浮光掠影。
这些碎片短暂,混乱,且迅速被现实的冰冷吞没,但确确实实,曾有那么一瞬,被勾了起来。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遮住了眸中可能闪过的任何情绪。他只是沉默地、一口接一口地,将整罐蟹肉吃完。
然后,他拿起了那本崭新的《完全自杀手册》。精装封面光滑冰冷,与他记忆中某种粗糙的触感不同。
他随意地翻动书页,油墨的气味淡淡散发。里面的内容他或许早已烂熟于心,但此刻重读,却有种奇异的疏离感。
他的嘴角确实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但那并非纯粹的嘲讽,更像是一种混合了无奈,自嘲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他像是在看一个关于自己的,编排精巧却又过于直白的隐喻。
克拉克肯特,这个阳光的化身,竟然会送来这样一本黑暗的指南,这种矛盾本身,就充满了太宰治所能欣赏的,荒诞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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