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凤妹不是说明日冯家女儿要买四个蒸饼吗?这里就是四钱。
乡市的李屠夫也预定了二十个,这就是二十钱,这五日卖了东西再攒攒,定能凑足一百四十三钱。”
“今日蒸饼卖的紧俏,待这红糖熬好了,我准备再做些红糖蒸饼,明日生意肯定差不了。”
红糖蒸饼?
季凤看向釜里那逐渐浓稠,现着一股赭红的柘汁,
“这是柘汁做出来的?”
季胥点头,她把熬好的柘汁倒在陶盆里,倒了有一节指头高,因陶盆只有一个,倒厚了不好,余的便倒在了陶釜的大圆盖子里,这内壁也平整,又有些沿。
如此由其凝固了,才用刀尖横竖各划上一道道的印子,沿着这痕迹,方便掰成方块小状。
后又拿来竹筒,将小块红糖拣进去,足足拣有两竹筒,上头还扣上刚好大点的竹盖,也能起到些密封的效果,不过她这红糖用的快,倒不用担心放坏了。
这竹筒,还是前些日子砍回来的竹子,编完竹甑留下的二十来节竹篼节,梆硬,在墙根下晒黄了,用处极大,像家里的盘子,便是那竹篼节竖着从中一破,得来的,就是底部是弧状,容易晃荡,得左右垫两粒石子,以防翻倒了菜。
还有,家里头有一只碗拿来盛猪油了,就剩了两只碗,她吃饭便使的竹碗,是拿柴刀当中横着削了半截竹,细细的削平整圈沿,便成两只圆口竖壁的竹碗,别说,因这竹碗底部是平的,倒还挺趁手。
还有她卖蒸饼拴在腰间的钱筒子、装饼酵的、现下装红糖的,俱是那竹筒做的,比量好削出竹盖,便能存物了。虽是简陋些,但一个钱也不费,幸而家里有这些竹篼节,不然没个器皿,做什么都别手别脚的。
釜底残留的糖液,半点不浪费,添了碗水进去,烧开后给两个妹妹各倒出一碗做甜嘴。
“阿姊也喝。”
季珠听说有甜水儿,开心极了,才喝一口,捧碗踮脚,舔着嘴唇,便让季胥喝。
季胥因着不馋甜水才没给自己倒,上辈子她连三分糖的奶茶都觉得齁甜,况且,实在不习惯跟人对嘴喝东西。
可季珠扑扇扑扇眼,满眼的亮,极其期待要把这甜滋滋的好东西分享给她。
她迟疑一瞬,便弯腰啜了小口,“谢谢小珠。”
“她惯会卖乖。”季凤扑哧有了笑意。
季珠喝一小口,亲香黏糊的,又捧了要分与她喝。
季胥揉揉她脑袋,让她自己喝,她才捧碗出去,向着外面,在屋檐下蹲了,咂着嘴儿,小口小口啜饮,珍惜的模样就如这是琼浆玉液。
“凤妹也把这甜水喝了,空了碗,过会子好吃晡食了。”
季胥道,只见她正在切瘦肉,是李屠夫给她做搭头的那小块,被切成细小的
碎丝,那釜里头,舂好的米添足了水,渐渐沸了,翻腾着米花儿。
这时,瘦肉丝加进沸腾的白粥里,撒些盐调好味,便能吃上简单的瘦肉粥了。
季凤这舌头都多久没尝过甜了,哪能不馋甜水儿,被阿姊劝慰一番,暂抛了那口算钱的愁,也捧了碗,同季珠一道,在檐下咂着喝。
时而还学那吃席的大人,碰个碗,一仰脖子,做干杯状,一时总算有些孩子的活泼,季胥见了也宽心。
最后那碗甜水见了底,各自又添了小半碗水涮涮,喝进肚里才算完。
等她们珍馐般喝完,季胥这里的瘦肉粥也好了,三人围坐着,就着陶灶吃起来。
咸淡适中,清淡兼宜,吃的舒服,又填饱了肚。
趁着天色未暗,季胥想去摘些柳条来编篮子,她盘算了,明日多做些蒸饼去卖,眼下这两个柳篮并不够,得再编出两个来备着。
要说远的,五里外的灵水河畔有一溜的柳树,并许多芦苇;要近处,就说她们吃水的井边,便有一棵丝绦垂垂的老柳树,不知哪一辈子种下的,只知是公家的,孩子们喜欢摘了编项圈戴着顽,就一里远,凤、珠二个也说要去,便一道来相帮了。
只见这会子,还有向井打水去浇菜的妇人,问她们三姊妹饭否,又问:
“摘些破柳条子做什么?胥女这么大了也像他们孩子似的编些顽物?”
季胥笑道:“编篮子使的,家里连装东西的家伙什儿都没有,只好打这柳条的主意了。”
“你手艺倒巧,也教教婶儿,婶儿家也缺篮子使。”那妇人笑道。
季胥笑道:“婶儿来,我这会子摘了回家,正要编呢。”
妇人道挑了水,笑说这就来。
过了会子,三人各捧着一束柳条回到家,借着未暗的天色,季胥伶俐的都将两个篮子编完了,妇人也没来,可见是玩笑话,到底不是缺东少西的人家。
翌日鸡鸣时分,季胥亮着火把起来做蒸饼。
昨儿个她买的面粉多,有半斛,这面粉按后世的度量衡,她掂了掂重,能有十斤出头,粗算能做一百个蒸饼,白玉蒸饼五十个,红糖蒸饼五十个。
她想好了,红糖的贵上一个钱,卖两钱。
季凤也起来了,能干极了,帮她烧火、向井边打水,不知替了季胥多少工夫,季胥心眼里暖慰不已,直夸她好,倒把她夸的不好意思,捅了灶火,映的两腮微红道:
“家里的活计哪能都指望阿姊,倒教累坏了,我自是要帮着的,只恨我身板还小,不然一气能提回满当当一桶水来,一刀能劈开那粗柴,那才好呢。”
说的季胥笑了,道:“哪有这样的蛮力,凤妹现在就好的不得了了,替了我多少。”
两人忙得热火朝天,却也说说笑笑着,把柳篮渐渐装的满满当当。
大房的金氏起夜,望着二房灶屋亮着昏暗火光的窗子。
心道,又在做蒸饼?这什么蒸饼竟有这么好卖,用得着起这一大早来做?
她悄摸摸的,趴上自家院墙,隔着些距离,朝那圈坛口圆窗子望去。
只见季胥撸着袖子,在陶盆里揉面。
胳膊柴杆子似的,看着细瘦,力道却足,那面团在她手里似乎十分听话,被揉得雪白光滑。
季凤提着半桶水回来,借着月光就见那院墙模模糊糊挂着半个人影,她当即竖起眉,一声尖喝:
“谁在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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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西汉容量单位:1斛=10斗=100升=1000合,
另外,西汉的一升是现代的200毫升。
第12章
金氏忙的矮下身子,佝着腰回东屋。
心道,自家可是有二十亩地,稻谷长势好极,这眼看就收割上来了,那蒸饼值个什么,还能日日好卖?她就等着瞧,二房缴不上口算钱,那户主最后下大狱去!
季凤提着水进灶屋,同季胥告说:
“定是伯母在偷看。”
她把门掩上,“阿姊,我看,咱们离家时,还是把屋子的锁拿来锁灶屋吧。”
她们的灶屋平日没有锁,睡觉的屋子是有一把铁锁的,钥匙由季胥随身携带。
季胥想了想,“突然锁着反而惹眼,还是把余的饼酵和红糖拿去睡觉的屋子放着,就照常锁着那间屋子。”
季凤这就照做,把两节竹筒用禾草拴了,打个结,在灶下柴草堆里拣了根枝条,折成三寸长。
屋里泥墙老旧,磕磕巴巴的,到处都是细小的缝洞,她踮了脚,将这枝条在东墙一插,露出半截,竹筒一挂,保管老鼠咬不着。
灶屋里,季胥望了望没糊的窗,心道,纳完口算钱,这屋子过冬前一定得修。
天方亮时,季胥挎着篮子欲出发,正逢季珠醒了,睡眼矇眬,至灶屋来,嫩生生说:
“小珠也去帮忙。”
见她困的紧,季胥掖了掖她那头有些细软的毛发,软了心肠道:
“都困成这样了,在家多睡会儿,这一去要走不少路呢,阿姊前两日有小珠帮着带路,已是熟悉了,今日便自己去。”
季凤笑道:“瞌睡的虫儿,先用口水把那粘住的眼皮子化开罢!”
季珠见季凤取笑她,立时将眼睁大一圈,抱着季胥的腿,仰着脸蛋,软了声道:
“小珠不是瞌睡的虫,小珠也要帮阿姊卖蒸饼。”
撑不住她这般软磨硬泡,何况季胥哪能不懂小妹这份体贴,最终还是帮她梳了头,带她去了。
拢共三个篮,其中两个覆着麻布,余的一只没有布了,昨日她便给柳篮编了个盖,虽有些缝隙,到底能挡挡尘土,她一手挎两只,一手提一只,好在这东西也不重。
季珠伸出手,要帮着拿一只篮子,到底才五岁,自己走这磕碜的土路,不跌跤就是顶好了,便让她踏实吃蒸饼,这是朝食,她与季凤早些是吃过的。
篮子周围塞了些干净的禾草,至李屠夫摊前时,蒸饼还有余温。
“女娘来得早。”李屠夫同她招呼,递前竹箪去装自己那二十个蒸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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