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胥打算拿来腌,做成菖蒲菹来吃,她也是初次尝试,不知能不能成。
墙角有一口粗陶坛子,那应是原先小厨房拿来菹菜使的,经久无人料理,都沤成臭水了,她洗了五六道,又在沸水里煮了一道,方收拾出来。
把风干拌盐的菖蒲根塞进去,日后再冲以佐料。
这里做着,凤、珠将一把菖蒲草挽出个鼓瘩,在空中踢着玩。
“小幺也来踢。”
小幺捧着吃空的碗在旁边看,季凤向她道。
那草团在空中踢向她,小幺瞪大了眼,倒是想踢,不过一脚踢歪了,还在地上坐个大屁墩。
“摔疼没?起来我看看。”
季胥就在她旁边洗菖蒲根,将她扯起来问,见她摇头,便让她和妹妹们接着玩了。
不过才没多久,看管猪厩的大奴就来催她去喂猪了。
季珠亲近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也想跟去看看,她们在这住的几日,除了下人院,还能去周边的牲畜栏走走逛逛,最远能到后院那片果林,并不冲撞了这府中的贵人,反正不远,季胥由她去了。
季凤扳住她,悄悄叮嘱道:
“也不要与她挨太近了,头虱子传给你仔细痒痒,阿姊好容易才给我们治好的。”
季珠说记住了跑去了,两人还拉住了手。
季胥这里腌了满满一坛子菖蒲根,和季凤在扫拾地下的根须残叶,只听对面大厨房一阵吵嚷。
“赖夫人的义女就金贵了?就成了主子了?开口就要黄杏、荔支,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
听这口嗓门,就知道是大厨房的邹管事。
今日乞巧节的果品,有的是汪家山泽现采的,有的是外地来的。
那荔支,据说是南海来的,乃是君王赏赐的节礼,拢共就半筐,都先送到大厨房了,邹管事看的比金子还紧,谁也不许偷拿偷吃的。
“我是为二爷院中置办果案祈福的,你自个儿偷偷吃往家里拿不知多少了,如今反倒来限我的!”
青奴急红了眼道。
季凤凑耳听了一阵,悄悄和季胥磕牙:
“都是二爷造的祸,他弄了个果案比试,看谁置办的果案结网多。那邹管事的亲生女儿,也在二爷院里做事,比那青奴位份高,做的是端茶递水的活儿,只是呐,生的不如青奴标致,两人都想进二爷院里做偏妻,暗暗较劲呢。”
季胥听的乍舌,一是因这事,二是因季凤说的这样细致,
“你从哪儿听来的?”
季凤挠头笑道:“大厨房的杂役告诉我的。”
她住到这,没事就到处串串,和人磕闲牙,问问人家的月钱,哪处人手缺不缺。
因季胥是赖夫人招徕进府的,那邹管事顺带的冷眼她们,不过她手底下的杂役早把她的家底闲聊给季凤听了。
“可惜也问不着内院的事。”
季凤道,她也想打听打听内院可否有王业这人,不过杂役们哪里知晓。
内院那些奴婢,包括青奴,都高人一等,又不爱搭理她们厨房做粗活的。
“看不将你舌头拔了去!我何时吃了这荔支!拢共就这半筐,就着主子吃还不够呢,我可没你的胆量,张口闭口要黄杏荔支。”
“你女儿的荔支哪来的?不是你给的?”
“二爷指名要她置案结网,你们这些不过是赛个乐呵,真当自己能祈得牛郎织女的福?况你来晚了,果品都被领走了,你要果儿,去小厨房找他们杂役吃剩的罢!”
说的一阵哄笑。
青奴抹着泪跑出来了,撞进季胥这里,翻了一通只见有酸李子烂卢桔,气的直想和赖夫人告状。
可赖夫人管的是奴隶买办,果品的事并不归她管,且在府中的义女多,她不是个掐尖的。
能去二爷院中浇花弄草,本就几番求的赖夫人,这会子再因果品的事扰她清净,恐惹她厌烦。
只能生生把这口气往肚里咽,两眼抽泪往外走。
“既是比谁结网多,好果没有,用次果也不妨事,反而更易结网呢。”
青奴回身来,见井边的女子布裙竹笄,腰间系一方青布蔽膝,把着扫帚,一看就是厨房做粗活的。
一时也不信,只当她宽解自己,多认了两眼,问道:
“你是那日我领进来,府中做羊的厨人?灶下厨说这样的话,是没见过乞巧的果案了。”
季胥道:“见过的,我从前在宫里时,宫人们也在乞巧节用彩线穿针,在月下设果案,向织女星神祈福、求姻缘,
她们没有多好的果子,可一夜过去,那蜘蛛结的网,倒比妃子宫中的果案还多呢。”
蜘蛛在果品上结了网,乃是织女星神降临的启示,结网越多,越是祥瑞之事。
“真的?”
青奴不敢信,她只见大家一味的装扮果案,是果品越好,结网越多,不想还有这样的事。
“现在也没有好果了,不如让我用这剩的果子试试,若能
像那些宫人似的,得蜘蛛结网,也是幸事一件了。”
“罢了,将果案置上,总比没有好。”
万一有这运气呢。
青奴想道,回院将案搬来,这案是被挑剩的,磕了漆的,只见季胥将那酸李洗出来,在上面摆成两个倒锥形,倒锥之间离有一掌宽,很适合蜘蛛结网。
这酸李堆里头,看不到的地方,她放了五六个卢桔,乃是削了那烂处,大多就剩半个的,这样热的天,放一晚肯定招那些小飞虫。
另在旁边放了一把蕨菜,表皮毛茸茸的,最招小虫攀爬了。
“这蕨菜放了多不成样子。”
这是杂役吃的东西,太寒酸了,这样捧了回去,必招那些姊妹的嘲笑,青奴想将她拿下来。
“我在家乡采蕨菜时,那山间的沟壑,就这样的野蕨菜,时常的有蜘蛛在上面结网。”季胥道。
青奴是这府外田奴的家生子,自小被送进府中来服侍,不知外面如何,还是头次听说,一时也住手不拿了,
“罢了,试试看,若真能结了网,我在二爷跟前露了脸,必不会忘了你。”
第98章
这日用过早饭,一个内务管事手下的小丫头,到下人院叫季胥去库房领份例。
“什么是份例?”
季凤泼了洗碗水问道。
“份例就是你应当得的东西,从前的胡厨,每月除了月钱,还能有十斤柴禾,两斤肉,十个鸡子,三两皂荚,春冬各做的两身衣裳,
你阿姊也是这个数,若能长久的留下来,内务管事下个月便给她补做夏日的衣裳了,比我身上这样的要好呢。”
小丫头牵起衣角,那是身粗布的料子。
季胥是外头雇的,月钱一两,能比较上二爷院中的二等丫头了,就是成日烟熏火燎的,不如内院的丫头们体面。
还有十天半月见不了主子一面,赏赐自然也不如内院的多。
不过这衣裳,按份例还是细布的。
“细布的?难怪说这家的郡守老爷为人感服,细布衣裳也给做,听说这府里上上下下近百号人呢,得费多少钱啊。”
季凤越觉得这郡守府来的对。
小丫头道:“这有什么,二爷院里的大丫头们,头上还戴金簪子呢,二爷待人大方,连你们会稽来的越布,也随手赏人,你们做久了就知道了。”
季凤听的愣住了,会稽越布的名气她当然听说过,紫花、净白、元色、青花、茄花、方格、斜纹的,在她们当地都没有,乃到吴县,她才亲见过,可贵了。
季胥将份例如数领回来,柴禾都给换成散钱了,肉是两斤猪肉,肥瘦相间,中午在小厨房做红烧肉吃。
用了多少柴禾、盐油酱,便丢几个钱到公账的荷包里。
那些杂役们,素日要烧水、开个小灶的,用了小厨房的东西,也都得将钱给她,她是不给打欠条的。
初接手这小厨房,这厨房和库房的账就对不上,厨房倒欠了库房十两银子,俱是每月不到月底就用度不足,朝库房赊柴、赊米,累积欠下的。
连前几任小厨房管事的画押都还在,抵赖不得。
这账只能日后俭省点用度,慢慢平,因此一根柴、一颗盐,外用了都得添在公账上。
这皂荚来的正好,午后,季胥在院里晒的两桶水也温热了,有了皂荚便能洗头了。
季胥将一只桶倒扣过来,盆搁在桶上,叫妹妹们先后对着陶盆将头低下,给她们洗头。
自己也篦洗了一遍,在树荫下绞头发。
那还剩了半桶水,小幺先前来寻季珠玩,那会儿蹲在旁边看她洗头,蹲了会儿被谁叫去搬东西了,如今才回来。
季胥叫她:“你过来,我也给你把头发梳洗梳洗。”
她那头发活像一篷杂草,早在肖妇人处,就见有虱子在脑门爬,不知多久没洗了。
季胥竟给捋下三四个缠住头发的苍耳子,给她剪掉一些实在梳不开的疙瘩,又用了一个蛋清,才能梳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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