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的数目也是事先说好的,季胥出五百钱,东家出五百钱。
张二陪看这一个多月,将房卖出去,挣了一贯钱,心里也高兴,果真拿这钱,先去沽了两升挏马酒,提了一片猪肝,回家喊道:
“阿母,儿回来了!”
“我女回来了!”
桑树巷口,田氏并凤、珠、小幺,早早在那等着了,为着今日买房的大喜事,个个都穿的鲜亮喜庆,脸上有光彩。
“阿姊,阿姊,房子可有买定?”季凤迫不及待问道。
小幺也跟着蹦跶,扯着她袖子,很是期盼。
“瞧,这是什么?”
季胥笑着将袖中的地契拿出来。
田氏先接去看了。
“阿母拿反啦。”
经季珠提醒,乐的一笑,拿正了细细端看,虽不识字,却爱不释手的,都不让凤、珠、小幺她们经手,只教她们看个眼饱,怕给弄坏了,小心的叠了,塞在怀里。
季凤笑道:
“悄悄的告诉阿姊,阿母嘴上说贷钱买房不妥,其实早早的就惦记今日呢,先前在直市进杂货,买了个带锁的木匣子,那木匣定是用来锁地契的。”
田氏朝她额头戳了一下子,
“就你这丫头鬼精,连我何时买了匣子也知道。”
只见巷子里,有出来看热闹的邻里,田氏这张嘴,早就敲锣打鼓的各处说了,她女儿今日去买房,这区宅院,今日起就是她家的啦!
刘老姑道:“瞧这一脸的笑,定是买成啦?啥时候请我们吃迁屋酒呢?”
“就是呀!我们可等着吃酒呢!”
田氏道:“有这日,等我们母女装点了屋子,保管好酒好
菜招待,街坊邻居都来给屋子添添喜气!”
第133章
这日,季胥一家收拾了大包小包的布橐,搬到前院去了。
这处仓库改的屋子,赁给了秋姑一家,这一隅有院墙相隔,也不妨碍什么,如今家中一年的利息是一百两,这一隅赁给秋姑,每月能得一两半的赁房钱,每年就是十八两,多少能挣点,也免了秋姑一家折腾的另外找房。
秋姑心存感激,毕竟在桑树巷住了多年,和街坊邻居都处惯了,搬到别处也多有不舍,搬家这日,她特地送了红布袋盛的六谷来,寓意六谷丰登。
大黄牛驮车,吱吱呀呀的绕到了前门大街,这处临着交门市,比桑树巷更加热闹,隔壁就是金氏一家的院门。
“以往咱家的院门比着她家的后角门,如今可是院门比院门了!”
田氏两厢打量道,心里说不上来的畅快,金氏家的院门是老木头做的,且只有一扇,瞧着一点也不巍峨。
再看自家的,院墙比她的高,院门也是两扇,门页上设有驱邪避凶的铜龟蛇形铺首,一看就比她家的气派。
“阿母,钥匙。”
季胥取乐献宝似的,双手将铜钥奉上。
田氏拿来打量道:“这好的宅院就是不一样,连钥匙都是铜做的。”
田氏解开了锁,木门吱搂喽的推开,只见内院里秋姑走前收拾的一尘不染,一条鹅卵石的小径漫至堂屋门口。
院中有一棵百年老桑树,据说是安陵邑始建时栽种下的,比这宅院的历史还要长。
进院的右手边是东厨,门前一口老水井,不过因着常年对外租房,荒废了。
赁房的人家每年也不花这份钱去浚井,用两块木板并一口大石将井口勉强盖住了。
左手边有一间厢房,正面连着堂屋也有东西两间屋子,东北角是一间牛马厩。
田氏转了一圈,指着院中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说:
“这块种葱,这块种韭,这里种花椒、胡荽……”
“你们三个孩子睡西屋,阿母和胥睡东屋。”
连房间也分好了,剩的那间独立的厢房,暂时用来作库房,放东西使。
这里田氏带着小女们各处打水擦拭,这屋子的原主人身份应当不一般,很讲究,室内都铺设了木地砖,且以红漆漆地,也就是所说的墀地。
不过年代久远,加之房客租用久了,难免有损耗,这些红漆都脱落了,露出旧木头的色,只有那些人迹罕至的边角,依稀还能看见斑驳的红漆。
这些地砖用久了自然会藏污纳垢,田氏打水各处细细的擦干净了。
季胥去外头找了井人来浚井,自家住,肯定是花了这份钱,将井浚干净,用水更便宜的。
井人先将井水打上来,这些水看着倒也清澈,就是面上浮着些枯枝败叶。
喝是不喝的,但田氏也没浪费,叫那些院中种了菜畦的街坊邻居来,提了去浇地了。
她自己也锄了厨房边上的小块地出来,如今天气热,先浇湿了,明日再买菜籽回来种,早日种下早日能摘菜吃。
井中水舀尽了,井人才吊绳下去了,铲了大桶大桶的淤泥上来。
泥里还夹杂许多杂物,孩子玩的泥车、腐烂的头绳、用残了的灶帚、锈住的簧剪、还有缺了把的铁臿……
木板并未将井口遮严实,只能防着人栽下去,这些小物件,长年累月的,并不能防。
“这铁臿好,恐怕是哪个猴孩儿故意丢进去的,安个木把手还能用。”
田氏也没丢了,放一边了。
那泥车,季珠兴冲冲捡来冲洗干净了,才发现是缺了车轮的,难怪那孩子不要了丢在井里,季珠也不要了,和小幺两个蹲在井边,等着下一桶淤泥上来。
这淤泥有股子臭味,可也肥着,井人拉上来,田氏便提去倒在菜畦上沃土了。
季珠、小幺跟着,竟在里头找着只铜鸠车,很精巧的做工,就是在井水里泡久了,表面的羽毛纹路有些斑驳了,但冲洗干净了,这鸠车造型是完整的。
“这泥里能挖出宝贝,可真好,小幺,我们来玩这个好不好?”季珠道。
小幺高兴的点头。
这鸠车原本是有拴绳的,用来拉扯它贴地行走,不过原本的绳索不见了。
季珠和小幺跑到东屋,用剪子绞了田氏用来打络子的一段彩绳来,拴在鸠车头上。
这样强力拽它快跑,鸠车当真和斑鸠一般,尾巴高高翘起,慢慢的走,它的尾巴则低垂摩地了。
小幺在后面,用跟树枝装作在赶斑鸠,两个孩子绕着院子跑来跑去的。
“钱!是钱!”
季凤眼尖的看见泥里的钱币,接连的等了,总有十来枚呢,能买一个羊肉胡饼了。
不过洗干净了,才发现这钱虽是外圆内方的铜币,但和如今的五铢钱不大一样,略轻一些,做工又不像□□,她去厨房找季胥看了。
“的确不是□□,上头写着半两,应当是半两四铢钱,估计是先帝时候的钱币了,有几十年了,不能用了,留着玩罢。”
季凤还当捡钱了呢,又去井边守着了,盼着能出些当朝的钱币,多少买个胡饼吃呀。
不过淤泥是有限的,里头的东西大多是腐烂不成样子的,季凤没再找着钱,倒是翻着些破烂的陶盘陶瓦什么的。
“这是宝贝!”
季珠小幺她们倒爱,说要留着做小儿戏时,盛饭盛菜,洗干净悄悄藏在哪处旮旯角了,不教大人发现,嫌腌臜给丢了。
田氏见她巴巴盼着,给她些钱,叫她去市里打两升酱回来,多的留给自己买胡饼吃,季凤响快的应下,跑着就去了。
陈年淤泥清完了,再将里头清洗了,脏水打上来,直到水变清,重新等地下水渗出来,便能吃水了,不用再每日跑去蓄水池那处花钱买水吃。
季胥在清理厨房,这东厨她很满意,宽敞明亮,最紧要的是,有两口马蹄灶,四个灶眼,做卤食时不耽误时辰,且还有有灶眼来做自家的饭食,不用将陶釜搬来搬去了。
“这里,这里,放在这处。”
季胥找木匠打了一口橱柜,是实心樟木做的,沉甸甸的,两个小郎搬进厨房,经她指挥,放在了墙角处。
季胥将家中的盘盏陶豆汤钵,放进了柜中,防着虫鼠攀爬,那口舂米用的大石舂,则放在门口。
进厨房门,右手边是窗户,窗边是两口马蹄灶,灶上钉了一排的挂钩,挂着刀俎、灶帚、厨铲、竹勺、匕首、箅子、漉米箕……等等一些厨具。
陶灶则擦的锃亮,面上除了鬲、甑、釜的盖子,并不放多余的物件。
这两口马蹄灶,是在窗下并列的,灶膛对着的角落,堆了些柴禾,柴上搭着把夹柴用的火筯。
边上是簇新的橱柜,再有三层相叠的木案,日常备菜,可以放在案上。
房梁上还延下来一些绳索,挂些当日买的菜熟肉类,防着老鼠咬坏了,冬月里还能挂腊肉。
“这里拾掇的真好,原先他们两户人家住在这,东西多少有些杂乱,如今井井有条的。”
季凤买了酱回来,啃着油滋滋的胡饼,撕一半给季胥吃,季胥不想吃这油的,倒想吃口解渴的甜瓜,想着收拾完了,切了瓜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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