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胥搂着卖乖说:
“只是怕累坏了阿母,那骨头汤我一定记着喝。”
母女亲热的模样被落在远处胡掌柜的眼里,她看的捏紧了扇柄,指甲在手心掐出印子来,典计上楼来回话说:
“食客都找好了,都是和咱们八杆子打不着的,明日平安食肆一开业,便能到她那里去。”
“慢着。”
胡掌柜看着远处笑道,
“也许不用我们动手了。”
只见季胥才目送走田氏的牛车,旁边停下一具双驾马车,奴仆抬下来一个坐漆木轮椅的富贵郎君。
正是鲜有出门的黎家少爷,黎权业,双目冷冷的黏在季胥身上。
第172章
“你近日怎么不到我那里去了?”
他兴师问罪道,季胥说:
“调理那些日子,黎少爷身子也好多了,何况我这里新开了食肆,不大做登门庖厨了,不过想吃什么,依旧可以遣人到我这里来买。”
黎权业的视线从“平安食肆”的匾额落回她的脸上,刁钻的道:
“烟熏火燎,有什么好忙的,你缺钱使找爷要就是了,还能少了你的?”
“那哪能一样,到底自己赚来的更安心,过去我大母说了,手心朝上的日子可不好过,再说我也喜欢做菜,黎少爷既然来了,可要进店坐坐?”
“我不坐,也不吃你做的菜。”
黎权业有心赌气道。
“那黎少爷请便,我先去忙了。”
才撤身,又被他拿话问住:
“是你亲口和夫人说,不愿做我的下妻?”
季胥认下了,
“是我说的,哪怕嫁个市井之夫,一心一意的过一辈子,也不愿到官宦人家为下妻,仰人鼻息的过日子。”
“这就是你的狭隘了,宁为富家妾,不做贫家妻,我也听说了满香楼为难你的事,倘若你点头做了爷的妾室,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黎家的妾室就好做了?我听过不少转赠姬妾的事,倒不如我自己在这里立足为好,起码自由,做的是我爱做的,我想我和你也说不通这件事,黎少爷若是为这事来的,就请回罢。”
“谁要转赠你了?你说上这么多,无非是想做正妻,你出身低微,实在高攀不上,若是伺候好了,以后抬你为侧室。”
季胥还是在庾氏跟前的那番话,黎权业变了脸色,红了眼圈说:
“你可知道我大父是大司农,专管钱谷租税,你若不肯依我,这平安食肆也别想开了。”
“黎权业,你要是还念我一点好,就别使下作手段!”
黎权业却走了,走之前说:
“我等你回心转意。”
翌日,高市的市长,并市吏随从闯入了平安食肆,说道:
“有食客来报,你这食肆卖了不干净的东西,吃了闹肚,今日起,闭店彻查!”
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店内的食客赶走了。
季胥想见那吃坏肚的食客,也被驳回了,细问何日吃的,吃的哪样,也不被理会,她明白这是权势压人,心里气的难受。
田豆更是气的浑身乱战,拦了这个,说不能抢,扯了那个,说不能搬。
蚕豆捏拳说:“你们到底要查多久!”
那些市吏将后厨的食材尽数搬走了,其中那积怨的卢市吏尤其嚣张,进到后厨先踢翻了两笼菜蔬,还把卤肉往自己怀里塞。
“你们查食材,凭啥抢钱?”
算账的陈车儿抱着钱匣子不肯撒手,这都是今日收来的钱,还没入账的。
被那卢市吏一脚踢开,将匣子里的钱全倒走了,和他的同僚瓜分个干净。
大牦本来抱了一盆洗好的盘盏,从后院进来的,全被他们抢去摔个粉碎。
后厨好像飞蝗过林,光秃秃的,剩的只是一地狼藉。
“有了结果自会告知与你。”
那市长说了,一行人走时,才把合伙压在地下的五福六谷松开,将他们撵到外面,大门一关,在门口锁了把官府的大铁链。
秋姑在那里气的跺脚:
“菜是菜农在地里现摘的,肉是屠户那里现宰的,就是有剩的,东家也分给我们带回去吃了,从不许第二日再用,哪里就要吃坏人了。”
才从里头被赶的季胥,愣愣的走出来,如今天热了,一行人站在大太阳底下,旁边围的都是看客,对着指指点点。
她听着只觉脑里嗡嗡作响,眼一黑不醒事了,远处的胡掌柜看了,面有幸灾乐祸之色,说:
“大开店门,迎客!”
“东家!”
“小姐!”
桑树巷田家,金豆去请灞桥的马道姑来切脉看诊。
“我们家小姐遭了气,倒在了高市,这会儿灌了豆水还是不醒。”
金豆一面说,一面加鞭赶牛,把马道姑颠的左右摇晃,田氏是她的熟客了,见她为女儿急的满头大汗,也不说那些唬人的来骗人家买符烧水喝,实话道:
“劳心劳神,体内亏虚,满头的冷汗,恐怕遭受了什么打击?我开一张方子,你们抓了药,煎了喂给她吃。”
“是了,是了。”
田氏心疼的眼泪鼻涕一把,命田豆带了方子抓药去。
渭桥上挤的都是百姓,在那里看班师回朝的汉军。
“听说和匈奴的仗打赢了,斩了上
万的匈奴,还活捉了他们的瓯脱王呢!”
“这么着,以后的边市又能开了?”
只听靴子马蹄踩的山响,那些军士打了胜仗,从函谷关一路进来,都是气宇轩昂的,道旁桥上的百姓堵在那喝彩。
田豆无心看这些,在里头挤来挤去,可算挤到了药肆。
药肆的伙计也站高在一具驴车上,对着那些汉军指指点点的,听见田豆说买药,故意的装作没听见,田豆骂道:
“你们的耳朵聋了不成!再不下来替我抓药,告诉你们掌柜,把你们的皮揭了!”
“急什么,财主家的丫头就狂成这样?”
伙计不情愿的替她忙了,将药柜倒腾着撒气,说,
“难怪连黎家都得罪了去。”
“拜高踩低的东西,忘记你们狗腿儿似的围着我家打转的时候了!”
“哼,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可都听说了,你家高市的食肆都开不成咯。”
伙计们看扁那些奴籍的,摆谱是想敲两个钱的,换作圆滑的金豆便塞给他们买个好了。
可田豆是个刁钻的性子,反而冲到后头去叫掌柜的,伙计这才不磨蹭了,将药抓好给她。
田豆呸了声,抱着药忙忙的走了,煎了一副,田氏喂给季胥吃下。
马道姑又替她施针,到了傍晌的时候,季胥忽的吐了,田氏用漱盂接了,一面替她拍背顺气,说:
“吐出来就好了,马道姑说这是你体内的秽物,吐出来就好了。”
季胥果真能坐起来了,进了碗米粥,只是连日身体一直懒懒的。
也许是绷着的那根弦断了,思多食少,总是气虚体弱,也不大下的来床。
三日过去,去官府打听消息的金豆回来,仍是摇了摇头,说:
“还是说在查,将我打发了。”
是日一早,金豆推了独轮车去交门市卖卤食,又原样的推了回来,气的抹泪说:
“说是有人吃了咱们的卤食肚疼,那里也不准咱们卖了,连这个月的市租也不退。”
金豆是被那里的市吏赶回来的,说是强卖就抓她去服苦役。
才说这事不久,去槐市摆摊的银豆也原样回来了,理由是她们晚交了市税,苍天作证,她们从不晚一日的交市租市税。
按季胥交代,还时常的给某几个市吏塞好处,可他们全都翻脸不认了,只管不准她们再卖,田氏咬牙骂道:
“欺人太甚,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也不敢骂大声了,屋子里季胥吃了药才睡下。
吩咐金、银豆将这事瞒着季胥,恐怕她听了动气,自己出门去了,在交门市大叫薛市吏。
“薛市吏!薛市吏!”
薛市吏素日得了她家不少好处,如今在市楼避而不出,田氏便在下头骂:
“姓薛的,你说清楚!到底谁吃我家东西吃坏了肚子!分明是你们捏造是非,欺负我们寡母一家。”
附近的小贩对着指指点点,素日争的你死我活的,见田家落水了,也有点兔死狐悲的感伤。
“都是得罪了黎家。”
“从前多好的生意呀,说不给卖就不给卖了。”
金氏也在那里看,她儿子季虎孩如今也帮着卖粱饭肉羹,挣钱还无盐氏家的借贷钱。
后来杜贤开了门,将田氏放进市楼了,薛市吏无奈赔了她二两银子,
“你们得罪的是上头的人,我小小市吏哪里护的住呢,这是前日你家才给的钱,还给你罢了。”
家中两处摊子被闭的消息,一日之内便不胫而走了,次日,院门口堵的都是要债的典计。
金豆,并车儿在外拦相劝,金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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