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你不能去哪,不就做两个菜给那些闹瘟病的人吃,我也会,杀千刀的,你们把我抓去!”
田氏闹了开来,季胥叫五福六谷拉住了,四豆里除了银豆都在那里抹眼泪,她和冷静的银豆叮嘱道:
“你要多劝夫人,别叫她惹事,时时看住她,别让她闲不住出门去了,我会想法子给你们递口信的。”
说着,上了那辆马车,叫尤鲁跟着,往收容所去了。
第183章
路上,看着周围黎家的府兵,季胥不禁想起食肆被乱扣罪名查封的事,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被黎家算计了。
就算以后她的食肆重整开业了,也难保会有三次、四次,她哪怕有万贯家财,或是一身绝技,招来的也只是更多的豺狼虎豹。
而她无权无势,这些东西一夕之间就能化为乌有,她一点也护不住。
季胥想,倘若她不是三尺素身,有官职在身上就好了,起码黎家想算计她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
但如今,不管是中朝、外朝,还是地方上,女官都十分罕见,除了一些相对特殊的领域。
比如说宫里的女侍医、乳医,她们属于太医令的属官,是有秩级俸禄的官身。
至于太医令,又是九卿之一少府的属官,少府掌管的是帝室财政,以及帝室的一些内务。
比如少府管辖的太医署,自然是为宫廷储备的医疗团队,
以太医令为长;
还有膳食局,是负责宫廷、祭祀等饮食的,局内有太官令,执掌主要的膳食烹饪;汤官令,执掌饼饵、果蔬、酒浆羹汤等一些副食;导官令,执掌一些原材料的选择与准备,比如择米、舂米的事宜,这三令之下,又有数百的属官、宫婢;
又有掖庭,则是季胥为奴三年时,待过的地方,以掖庭令为长,那里有很多的宫女,事务繁剧,一些获罪的嫔妃也被幽居在那。
季胥曾在掖庭里做过浆洗的粗活,因为膳食局的人手不足,来掖庭借调宫女,季胥被借去了,因此还在膳食局做过一阵子舂米、烧火的粗活。
那阵子她看过太官操持宫里的膳食,比如烀羊胃、羌煮羊肉,这类的西汉大菜,就是她借着烧火,在那里悄悄的学到的。
不过那时也没有上辈子的记忆,她还以为是自己犯馋,才能记得那些繁琐的步骤,后来这些菜式还在郡守府做厨时用上了。
季胥回忆了一番,当时膳食局的庖人,的确是多为男子,他们多为膳食局的宫奴出身,被太官、汤官、导官选中培养厨艺的,日后也能接替他们的位置。
不过,因这是以厨艺论高低的地方,也不乏钗裙身影,比如有一个食监就是女儿身,食监就是负责监督整个膳食流程,最后还要负责试吃的食官,是太官的属官,但比庖人的官位要更高。
季胥记得,那个食监最早就是从宫外来的,据说是闹市里做庖厨为生的,太官下值出宫时,吃着了她做的菜,因此将她举荐到了膳食局,做了官庖,地位不一般,后来还晋升了食监一职。
季胥如今一金女娘的名号的确广为人知,可说到底,在外头再出名,她也只是个市厨,为官者轻易能拿捏她。
若是能进少府下头的膳食局,成了官庖,就有一条属于食官的晋升之路了。
因此她想,来这收容所,也不是全然是坏事,一则,能挣税钱;二则,名气越大,更容易被举荐为官庖。
前提是她得保全自己,别染上了瘟疫,还有,谁能举荐她也是一个问题。
这一路,她和尤鲁聊了聊,到了东郊,那股焚烧的烟雾越来越浓了。
这收容所是临时搭建的,只见外围一圈木栅栏,门边设了三层高的望楼,站岗的羽林郎看了他们这行的令牌,将门大开,放他们进去了。
这里草棚成列,远远的能看到羽林郎在草棚边上捧了半燃的药材来熏,四周一股浓烟,棚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咳嗽,一时不知道是被熏的,还是病了的咳嗽,光听着是挺吓人的,好像空气里都是疫气。
更远处则设有火堆,那些脏衣烂衣被丢到里头烧了,季胥远远看着,倒没有烧人的。
据尤鲁说,这收容所,最初是太医令提议建造的,太医令便是那些太医之首,是个性情刁钻的老头。
这收容所建造、管理的事,便由当时追查瘟疫一事的羽林中郎将,也就是他兄长庄盖邑负责。
他和太医令商榷了,选址在了远离五陵,依山临水的东郊,将这里主要部署了四个临时的阵营:
分别是瘟疫署,接收身染瘟疫的百姓,也就是季胥进来时,远远看到的那一列列的草棚;
太医署,那里聚集了诊治瘟疫的太医、郎中们;
内务署,自然是负责整个收容所的饮食、马匹、浆洗等内务;
最后一个则是羽林卫,那里是羽林郎们换岗、休息的地方。
不过,自从黎旦想染指收容所,将二百个自家府兵调来了这里,收容所的东南角,又在新建一片叫作“黎署”的区域。
黎总管正在那里指使建造,他说道:
“中郎将身兼多职,函谷关外也有一个这样的收容所,也要他操心,且近日为了封闭函谷关,中郎将已是分身乏术,这东郊的收容所,有什么大事小事,就交给我黎大总管来操持了,你们需得尽心些。”
羽林卫的人看见黎家府兵入驻这里,都是义愤填膺,想跟人动手的架势,
“呸,染上瘟疫,叫他们有命来,没命回!”
“为了瘟疫的事,咱们羽林卫好几个弟兄都中招了,躺在那里还不知能不能活,他们倒先来抢功了!”
这是实话,因缣布在五陵流散,将瘟疫传开,羽林郎去收缴缣布,带回瘟疫的百姓,难免有染上的。
不过宿卫宫城和负责追查瘟疫的羽林郎完全是两波人,彼此没有交集,这黎旦却以此为由,说是恐怕羽林郎将瘟疫带到宫墙内,将自己的人塞了进来。
他们怎么能服,盯着黎总管,眼里都要冒火星子了。
尤鲁最不能忍,和黎家府兵动起手来,好在陈卷赶到,他能说会道,将这两方劝开了。
不过羽林卫,和黎家府兵,在收容所依旧是谁也不服谁,谁也别想使唤谁。
那是上头的争权了,季胥是来这里庖厨的,站住一会儿,就被一个小兵卒催促走了,带到内务署。
这里也是泥夯的墙,茅草搭的檐,且墙只有半人高,有一扇被火熏的发黑。
四面通透,在外头便能看到土灶台面上的一些炊具,小兵卒给她指了指那个地方,便走了。
季胥一个人走进去的,这会儿正值正午,里头空无一人,地下一口三足的青铜大釜,可能得有百斤重,到她肋骨处那么高,下面架了火。
那半扇土墙就是靠近这团火,被熏的发黑,且有裂纹的。
这釜不知烧了多久,一股子糊味,里头的东西成了羮状,浓烟呛眼睛,也看不清具体是啥了。
季胥左右看了,这里一滴水也没有,水瓮、水桶都是空的,她找到一把铁锹,正要将下面烧着的木棍铲出一些来,只听一声粗喝:
“哪来的野丫头!”
只见来人生的高,头能抵到屋檐的茅草,低了头才进来,卷卷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长曳到胖肚子上,他站在那大釜前,釜都显得迷你了。
季胥认得这人!
他是宫里的汤官丞!
所谓“丞”,就是“令”的二把手,这汤官丞便是汤官令的二把手,专门执掌做饼饵一类的食物,手下有几十上百的属官、厨婢。
这汤官丞姓王,因蓄了一把大胡子,季胥在宫里时,听见那些宫奴私底下管他叫王胡子。
她烧火时,也见过他指挥官庖们做一道鹄羮,鹄就是天鹅肉,那是一道要以玉鼎作为容器,象征着君恩的御赐美食。
过程极为繁复,从园里挑选鹄鸟、到拔毛、剔肉、熬羮,王胡子却能做的分毫不差,和他粗蛮的外表完全不一样,她也因此记得了这王胡子。
这会儿,只见他将手里的水桶一提溜,哗哗的全倒在大釜里,在呛鼻的浓烟里,扯下腰上的酒壶灌了口。
随手丢下了水桶,到一块木俎前,将一大筐的菘菜切的作响,季胥看了,那些菘菜的烂叶子没择不说,那上面还有泥巴。
她一时都不敢认,这到底是不是宫里的那个外粗内细的汤官丞——王胡子?
她说:“我也是来这里帮忙庖厨的,你管我叫胥,或是一金女娘都行,我帮着将这菜洗一洗?”
“我不管你是一斤还是半斤的女娘,你这样的体格,撑不过三天,一定沾上那些瘟猪的病,到时候,你也跟他们一样,吃我王胡子炖的菜。”
王胡子说着,将那些带泥的菘菜倒进大釜里,用的是墙角那把铁锹搅了搅,敲着釜边道:
“把桶拿来。”
季胥照做了,听他自称王胡子,知道自己没有错认,一时不解他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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