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他说,陛下还是太过仁慈了。
庶民数量太多,鱼龙混杂,不好鉴别,但这些武姓官员可都是板上钉钉的,女儿,妹妹,侄女,乃至族女,都应该给算进来。
年龄也应该放宽到二十岁,别看小殿下才出生,说不定他就喜欢成熟的呢?
如今的三省六部制相较于前朝已然大大精简,中央和地方官员加起来也只有七千余人,武姓官员更是不过两手之数,其中品级最高的,就是他负责的这位应国公了。
按照陛下的吩咐,他仔细观察着武家的这两位千金。
武大娘不过六岁,性情和她的名字一样,格外柔顺,年纪小胆子也小,上路第一天便发起了高热,武二娘虽是妹妹,看起来比她姐姐镇定多了,若不是她从旁宽慰,恐怕武大娘这烧,很难退下去。
一行人在驿站修整了好几日才再次启程,即便已经退烧,武大娘也已经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
但这种情况并非个例,回去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另一队车马,护送的是西南部两位低品武姓官员的女儿。
这一队使者也一样快马加鞭,但尽管如此,他们赶到第一位武姓官员府上时,也只见到了两具女童的尸身。
没办法,使者们只能奢侈地采买了大量冰块,每路过一座城池就加紧补给,即便如此,最后一辆马车依然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更离谱的是,他们还要顺路去接第二位武姓官员的女儿。
这位在家中被千娇百宠的小姑娘和武顺一样,一上路就发起了高烧。
但她没武顺那么幸运,使者们害怕尸身腐烂,并没有因为她的病情就减慢车队的速度,她又莫名其妙地得知了同行的最后一辆马车上装着的不是货物,而是尸体。
不知是吓掉了魂,还是烧傻了脑袋,她虽保住了性命,但已然变成了一个小傻子。
负责应国公两个女儿的使者连忙吸取了教训,严禁随行者讨论另一队的事情,尤其是不能让那个武大娘知道,倒是那个武二娘......
使者神色闪烁。
恰逢今日路过一座城池,他从邸务留后使手中拿到了最新一期的邸报。
因为天幕的出现,长安城日新月异,自己出门在外,更要及时掌握京城的情况。
他索性又塞了点小钱,得到了更细致的那份情报。
不知为何,使者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武二娘的马车前。
他总觉得,此女是有大造化之人,这种时候结个善缘也无妨。
就算她真是天幕说的那一位,最后也牵连不到他身上。
应国公的两位千金到长安城时,已经是周四傍晚五点了。
“周四傍晚五点”,这是如今的长安城里最流行的计时方法。
若是谁还用以前的说法,倒要被叫做老古董了。
从入城开始,即使坐在马车里,武二娘也感觉到了无数窥伺的目光。
她冷静地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父亲是应国公,是本朝武姓官员中品级最高之人,但那两具尸体和另一位武姓姑娘先她们姐妹俩一步进入长安城了,应该能帮忙分担不少的注意力;
李治,明女郎世界历史里自己未来的夫君,如今才刚刚满月,据说已经被立为新的太子了,可见天幕确实能改变历史,那自己的未来,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差?
长乐郡公主在广募娘子军,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长孙皇后的态度,如有万一,这是可以庇护她的人,还有曾经直言劝谏帮武姓官员说话的魏徵,也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武二娘长舒了一口气,马车缓缓行进,停在了大明宫的侧门处。
门内已有两顶小轿等候多时,一位明眸善睐的姐姐上前行礼:“两位姑娘路上辛苦,娘娘怜惜,特许你们只在殿前拜谢,之后便可回凤阳阁修整,明日才会正式召见。”
武二娘拉着武顺,一起侧身躲过了她的拱手礼,再还以一礼。
毕竟这一看就是有品级的女官,她们俩又怎敢拿大:“民女敬谢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福寿延年。”
她记得天幕曾经说过,长孙皇后因病而逝,寿数不长。
女官愣了一下,笑容中多了几份真心,低声提点道:“宫规森严,以两位的身份,本不应乘轿,娘娘宽宏仁德,才为每位武姑娘都准备了轿辇。”
她停顿了一瞬,又轻声道:“娘娘正在为那两位武姑娘念经祈福呢。”
武二娘也一时默然,只有不知内情的武顺一脸茫然,她的胆子本就已被吓破,此时察觉到气氛的沉重,又有些瑟缩了。
女官是长孙皇后的心腹,当然点亮了察言观色的技能,此时看到武顺情绪不对,连忙宽慰道:“凤阳阁本是公主寝居,但长乐郡公主和皇后娘娘同住一宫,那里空置已久,你们也无需拘束。”
至少这几个月,应该都只有这几位武姑娘在住,但听说太极宫已经有几位年轻的太妃怀孕了,不知道会不会再为陛下添几位妹妹。
凤阳阁内,武家两姐妹在各自的房间安然入睡。
这一夜,武二娘做了个好梦。
武顺的前半夜,也还算安稳,后半夜不知怎的魇住了,又发起了高烧。
而另一边,护送她们回来的使者连夜面见了陛下,将此行经过尽数上报,连自己花银子买了一些京城的情报、故意把邸报拿给武二娘看等等诸事,都不曾隐瞒。
李世民一边听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面前的几本奏折。
观音婢闭宫不出,不愿见他,听宫人说,她这两日一直茹素,以泪洗面;魏徵以一种我朝将亡的语气,文绉绉地大骂了他一通;民间也议论纷纷,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而往东北方向派遣的使者,传回的消息也不算乐观,女童的尸体又多了好几具;东南方向更是离谱,据使者所言,其中一位武姑娘恐惧异常,竟是趁他们不备投了河,尸体顺流而下不知所踪,使者发急信回来问他,他们是应该继续寻找尸体,还是带着其他姑娘先行回京呢?而这投河女子的父兄,是否要缉拿审问呢?
更让李世民担忧的是,他尚未下令如何处置武则天,都已经有武姓官员做到了这种地步,亲手害死自己的女儿以示忠心。
那会不会有投机取巧的官员专门残害治下的武姓女童,作为政绩来讨他欢心呢?
更有甚者,如若他所辖之地没有姓武的人家,便假造捏造,残害无辜,又该如何鉴别?
一团糟......一团糟!天幕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理智告诉自己,殒命的无辜女孩们与自己无关,这些都是天幕的过错,但情感上,李世民还是忍不住扪心自问,这真的与自己无关吗?
只能说李世民还是道德感太高了,若是刘彻遇到这事,必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都是天幕的错,都是明女郎的错,都是武则天的错,他可是皇帝,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李世民定了定神,为今之计,只有两条:
长远之策,便是按照魏徵所说,尽快立下有关天幕的法度;而另一计则是用来应对现在这种迫在眉睫的状况,在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前,先行找到“武则天”。
不管她到底是谁,自己说她是武则天,那她就是武则天。
“武二娘......她没有名字?”李世民问道。
使者连忙把刚刚说过的原因又重复了一遍:“是,应国公解释说,杨夫人想请高僧为小女儿起名。”
李世民沉吟片刻,着人传唤了礼部祠部郎中,问道:“道信禅师如今在何处?”
司马道信,佛教禅宗四祖,几年前曾在黄梅破额山正觉寺传道讲经。
那时李世民还是秦王,派遣使者邀道信禅师与之相见,对方坚辞不受。
李世民深感遗憾,但也没有恼羞成怒,登基之后又再次相邀,但这位高僧仍拒不赴京。
在明月世界的历史上,他曾四次拒绝李世民,在晚年被赐予紫衣。
礼部祠部郎中专掌佛教僧尼之事,道信禅师是陛下看重的高僧,其踪迹他自然了如指掌,连忙答道:“回陛下,多日前传信时,道信禅师尚在洛州,似要向长安城而来,估摸着禅师的脚程,今日应该就到了。”
李世民怔愣了一瞬,他莫名有一种预感,道信禅师早就知道自己会找他,他强压下心头的烦躁之情:“明日传见道信禅师......不,我今日就要见到他。”
他们最终也没有见到道信禅师,只是在第二天从小沙弥口中,听到了他留下的口信:“道信禅师说,陛下所问,将于后日丑时前得到答案。”
“他倒是甘愿做个老古董。”李世民自嘲一笑,他已经明白了高僧的意思。
于是,当李世民从明女郎口中听到“武曌”和“她的姐姐武顺”时,心中并无惊愕,只是转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陛下,离丑时还差两刻。”
第38章 见深万贞,西方医学 哦吼,放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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