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玉还真仔细回想了下,“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梦里王妃没来救我,我也没能顺利为娘亲报仇,反倒害死了跟着我的那些人。”
谈轻不由想到云生跟他说过,谈淇上一世里,裴折玉弑君失败被凌迟处死的结局,登时心头一紧,重新握起裴折玉的手,“梦只是梦,都是反着来的,有我在,你也还活着,大家都还活着,等你回去做主呢。”
裴折玉沉默须臾,笑着应好。
燕一很快张罗了一些容易克化的清淡吃食回来,都是汤汤水水的,主要是裴折玉刚醒,也只能先吃着这些,他其实也不是饿了,只是找个借口支开大家给自己和谈轻一个说话的时机,吃了点东西就又睡了。
谈轻怕他睡了又要很久才能醒,但看他虚弱疲乏的样子,也不能阻止他休息,于是惴惴不安地守在床榻边上,直到他晚上再醒来。
裴折玉身子亏空得厉害,体内还有余毒要尽快逼出,得多吃点补品把身体养好,国公府和宁王府、安王府都送了不少补药来,庄子上是不缺的,谈轻每日又紧紧盯着,醒来第三天,他才终于能下地走走了。
不过由于身体太弱,他每天只能让人扶着走上半柱香时间,其他时间都是坐在谈轻让人做的轮椅上的,除了上午定时出来晒一阵日头,就没怎么出过门,除了每天吃药之外,之前的推拿和药浴暂时也还不能停。
推拿而已,又不用脱衣服,谈轻没觉得跟之前有什么区别。但裴折玉只需要躺着就行,他给人做推拿的,每晚做完了总累得一头大汗。裴折玉说他辛苦,谈轻其实是当做饭后消食了,沐浴过就回隔间睡了。
随着裴折玉慢慢康复,收到消息的国公府和安王府也回了信,宁王甚至亲自到了庄子上。
谈轻当时还在陪裴折玉晒太阳呢,听到宁王到了,扔下轮椅就想跑,却被裴折玉拉住了。
裴折玉一双清凌凌的丹凤眼看着他,似带着谴责。
“王妃忍心留我一人挨骂吗?”
谈轻反问:“为什么会不忍心?”
死道友不死贫道,再说了,裴折玉弑君时也瞒着他呢!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一块去前厅见了宁王,谈轻推着轮椅进去,宁王看他也挺无辜的,很快找了个借口让他先出去,只留了裴折玉一人。谈轻在厅外等了小半个时辰,宁王和裴折玉才出来,宁王也要回京了。
送宁王出庄子大门后,谈轻推着裴折玉回院子,好奇地问:“二哥走时好像也不生气啊。”
坐在轮椅上的裴折玉看了眼盖着薄毯的双腿,清冷的丹凤眼里含着几分近乎狡黠的笑意。
“二哥是看我身体还没好。他还是很生气的,我若再动裴璋,或许就做不成他的弟弟了。”
话末,裴折玉轻叹一声,没再多说。
谈轻也不再笑他了,伸手拍了拍他肩头,安慰道:“没事,以后还有我,还有燕一他们。”
这么多人,能不能代替自小救过裴折玉性命,多年来又一直关照他的宁王,谈轻不知道。
不过裴折玉想要为生母报仇天经地义,他没有错。
错的,是狗皇帝裴璋。
裴折玉眉眼弯了弯,伸手按住谈轻手背,又说:“六哥的亲事定下来了,是礼部右侍郎家的外孙女,父亲是外放的县令,身份不高,不过听闻是六哥自己选的,等赐婚后,大婚时间应当会在明天二月份。”
谈轻挺讨厌老六的,当即拧眉,“二哥告诉你的吧?那时间还早着呢,我们要回京吗?”
裴折玉道:“先不回去,不过二哥说了,最迟在腊月末的宫宴前,我们定然是要回京的。”
算算还有一个多月,谈轻不着急,“到时你身上的余毒也清得差不多了,不过说起老六,我有个事差点忘了。之前我知道你会在峡谷埋伏,是谈淇从前的那个小厮云生给我通风报信的。他当时差点被送给老六做侍君了,我答应他会帮他拿回身契,送他和他的家人去安全的地方,我们回京也快一个月了,赔钱货和谈淇那边都派人去李家村找过他家人麻烦,还好我及早派人将他和的家人接到了学堂里,有秦如斐和庄子的人护着就不会有事。”
“皇帝跟赔钱货他们也从行宫回来快半个月了,估计是知道李云生有我和秦如斐护着,他们动不了,时间久了也就不管他了。”谈轻说:“我跟裴彦说了,大后天裴彦家有船要去南方,我已经托外公给李云生一家办了新的身份,让他们跟裴彦家的货船一起离开京城,去南方重新生活。”
这几天怕裴折玉伤神影响身体,大家都不怎么跟他说事,只有他问起时会提到一两句。
对谈轻的坦陈,裴折玉耐心地倾听着,末了道:“他毕竟是帮了我,可需要我派人帮忙?”
谈轻摇头,“不用,我已经全都安排好了,裴彦会让人带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活。”
裴折玉笑道:“王妃向来说到做到,想必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那我便不插手捣乱了。”
谈轻被他夸得还挺开心,哼了一声,推着他回房,一路上再絮絮叨叨地说点别的什么。
比如庄子田里的冬麦,比如养猪场的猪,偶尔会遗憾竹林小馆出了新菜,裴折玉不能吃。
在裴折玉昏睡的一个月里,他习惯每天跟裴折玉说很多话,裴折玉醒来后也没来得及改,好在裴折玉耐性好,每回都笑眯眯听着。
又过了五天,卓大夫那里拖了好些天的针灸清毒,在裴折玉身体好转后又要重新开始了。
跟昏睡时一样,裴折玉被除去上衣,金针将他全身几乎扎成刺猬,但清醒时和昏睡时不同的是,清醒时裴折玉能直观感受到解毒的痛苦,针灸之后放了指尖血,还是黑红的,但要比之前更鲜红一些。
可怜裴折玉浑身疼得厉害,硬是咬牙忍着,等结束后脸色惨白惨白的,疼出了一身冷汗。
谈轻赶紧给他披上衣服,推着轮椅送他回房歇着。
不过由始至终,裴折玉都没对解毒有过半句异议,甚至从来没有提过,倒是意外的配合。
谈轻见他不问,也省了劝说他的功夫,也懒得再跟他算之前病发时偷偷吃毒药让自己清醒的账了,在谈轻看来,解毒刻不容缓。
虽说燕一将裴折玉剩下的药都交了出来,让卓大夫看过,这药除了能让刺激人亢奋起来,毒性是不算强烈,可裴折玉体内沉积的毒已有五年之久,早就伤了肺腑,要是再拖延或积累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针灸结束后,裴折玉就没精打彩的,勉强吃了两口汤药就躺下歇着了,一直到第三天,他才稍微提起一点精神,无可奈何地喝着谈轻每天早上特意上山取来的山泉水炖的补汤,好让身体早一点恢复元气。
十月走到了下旬,裴折玉四肢慢慢恢复了力气,不需要轮椅,也能稳稳地走一段路了。
谈轻给他连补了三天,才敢给他吃厨房的新菜。
裴折玉也就只尝了一口浓油赤酱的荤菜,缓和了下淡出鸟来的舌尖,便要接着吃粥喝汤。
谈轻还吐槽过他,肯定是听到自己要吃掉留给他的一双猪肘,着急了才终于醒过来的。
裴折玉啼笑皆非。
十月下旬,马上就要迎来大雪了,天气逐渐转冷。
本就畏寒的裴折玉穿得更多了,谈轻白天都不怎么让他出门了,本以为没过几天就会下雪了,没成想,大雨来得要比初雪更早。
谈轻是半夜被雨声吵醒的,自打见过裴折玉病发,他对下雨比较敏感,立马掀了被子下床,跑出隔间。好在裴折玉睡的卧房这段时间一直都留着人守夜,晚上也留着灯,谈轻过去时,燕一已经关好了门窗。
“王妃。”
谈轻走近内间时,燕一正好出来,见到他当即叫人。
谈轻点头,又瞥向床帐内。
“醒了?”
燕一点头,但神情为难。
没等谈轻问出口,床帐内就传来裴折玉压抑而喑哑的低斥:“燕一,还不快去拿药来!”
听到裴折玉这话,谈轻还懵了一下,再看燕一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唯唯诺诺的样子,谈轻当即反应过来,一股火气窜上心头。
每逢下雨天病发,是裴折玉的心病,他体内积累的毒可以慢慢解,可他的心病却难治愈。
现在恰好在下雨,裴折玉要的药,除了是那些刺激他清醒的毒药,还能是解毒的汤药吗?
谈轻不用想都知道是前者,亏他惶急慌忙的,鞋没穿,衣服没穿好,披头散发就赶过来了,看看裴折玉,居然又要偷偷吃毒药!
谈轻脸色骤然冷下来,捏紧拳头撩开珠帘,一步步走到床沿。裴折玉正坐在床沿,因为病发,他抱着胳膊,浑身颤抖不止,但也并没有忽略有人靠近的声音,他咬了咬控制不住颤抖的牙齿,声音几近发狠。
“药,把药给……”
他说着抬起头来,双眼却惊得睁大,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他派去拿药的燕一,而是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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