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轻赤着雪白的双脚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忍了半晌,开口时还是满腔怒气。
“你要什么药,不如跟我说说,我好帮你拿过来?”
第116章
即使已经很生气,谈轻还是给了裴折玉一个机会,怕自己错怪了他,语气尽量放平和。
但裴折玉也不知是病发时反应迟钝,还是被突然出现的谈轻惊吓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等了一阵,谈轻放弃问他,转头跟燕一说:“你应该知道他要什么药,你去,拿过来吧。”
燕一犹豫不动,看向裴折玉。
裴折玉似乎才回神,却垂眸避开与谈轻对视,哑声说道:“我没事,王妃,回去歇着吧。”
谈轻深呼吸压下心头越燃越旺的火气,沉声吩咐燕一,“我让你去拿药,你是没听到吗?”
一个是殿下,一个是王妃,燕一必然是该忠心裴折玉的,可裴折玉的命令他难以认同,燕一咬了咬牙,垂头应了是,没敢再看裴折玉一眼,退后两步,便匆匆退出房间。
看着他离开,裴折玉眉心紧锁起来,面色苍白。
谈轻皱了皱眉,没好气道:“在燕一回来之前,你还有时间告诉我,你在让他拿什么药。”
裴折玉张了张口,而后抿紧薄唇,紧攥着衣袖。
没有看到药之前,谈轻安静地等待着,含着怒气的双眼盯着裴折玉,尽量让自己别动怒。
可惜燕一回来得很快,而将近一盏茶的时间里,裴折玉都没有主动交待,直到燕一迟疑地回到屋中,低头将手中的小瓷瓶送上。
“殿下,王妃,药来了。”
裴折玉终于抬眼看来,伸手似乎想拿药,然而谈轻比他更快一步夺过瓷瓶,都不用打开瓶塞,谈轻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当他拿着瓷瓶质问裴折玉时,仍是难掩怒火。
“你还要吃这个宁神丸,是吗?”
裴折玉昏睡时,谈轻让燕一将这个药交给卓大夫查看,也问过来源,这药药方里有几样带有微毒的草药,短期服用可以提神醒脑,达到刺激神经的作用,但长期服用,微量毒性也会慢慢摧毁身体,裴折玉还怕被人发现,对外称这是宁神丸。
在谈轻看来,这带有微毒的所谓宁神丸,对于裴折玉现在虚弱的身体来说,就是剧毒。
但在裴折玉眼中,在他心病发作无法控制自己,将自己狼狈脆弱的一面显露人前时,能刺激他尽快恢复自控力的宁神丸便是良药。
药已经送了过来,裴折玉一双丹凤眼盯着谈轻手里的药瓶,紧抿的薄唇到底还是认了。
“是。”
裴折玉看着谈轻,“我不想病发时像个废物一样任人鱼肉,就算是死,我也想站着死。”
谈轻眉头紧皱,“在我面前病发,你也会这么不安吗?”
裴折玉没有说话,在谈轻面前,他确实觉得很狼狈。
不想要任何人看到他如此狼狈,如此脆弱的一面。
可他不说话,在谈轻看来就是默认的意思,谈轻用力捏着瓷瓶,心中怒火噌噌往上涨,本想一把捏碎瓷瓶然后骂醒裴折玉,手上力道却又松开了。他该骂什么?骂裴折玉知不知道他的身体有多虚弱,问他还记不记得之前为了解毒受过的痛苦吗?
可裴折玉是病了,不是傻了,他早就知道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还是要偷偷吃宁神丸。
要是他继续吃宁神丸,之前裴折玉吃过的苦都会白费,话到嘴边,谈轻才想起一个事实。
“是我忘了,让你解毒都是我自作主张,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答应过,这段时间配合我,去针灸去药浴,喝那么多药,也很辛苦吧?”
裴折玉看向他,心底没由来地生出几分恐慌。
在此刻,比起生气,谈轻更多的是失望,“你身上的毒都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现在你不放心我,还要吃宁神丸,看来配合我解毒时的痛,是我勉强你,是我多管闲事,才会让你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
一个不想活的人神仙也救不了,谈轻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结果到了这时,他只觉得很累,他上前两步,拉过裴折玉的手,将瓷瓶放到他手上,“既然你不想活了,我也不再勉强你了。裴折玉,药给你,如果你坚持要吃,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他说着又有些好笑,“怪我没有自知之明,以为跟你相处这么久,就可以插手你的事。”
谈轻自嘲道:“如果服毒压制心病可以让你觉得痛快一点,那就随你吧,我以后不管了。”
裴折玉怔怔看着谈轻,从谈轻出现时他就知道自己逼燕一拿药的事瞒不住了,他想过谈轻会生气,却没想到谈轻会是这样的反应。
燕一也察觉到谈轻此时的态度比他生气时还不妙,忙替裴折玉说话:“王妃,殿下只是病发时太过痛苦,属下见不得殿下这样……”
谈轻平静地打断他的话,“你觉得我没长耳朵吗?”
先前谈轻赶过来时刚好听到裴折玉催燕一拿药,谈轻明显是在嘲讽他糊弄谈轻,还想替裴折玉背锅,燕一反应过来,便不敢说话了。
谈轻也不想再说废话了,反正他说得再多裴折玉也不会听,一边受苦受累解毒,一边为了压制心病偷偷吃让他病重的宁神丸……谈轻都觉得裴折玉为了配合他挺累的,深深看了裴折玉一眼,眼里满是失望。
“你们自便吧。”
他说走就走,燕一没敢阻拦,裴折玉也没出声,仍愣愣坐在床沿看着装着宁神丸的瓷瓶。
分明王妃没有骂他,甚至没有阻止他吃宁神丸,他心里却半点也不痛快,反而很迷茫。
王妃真的不管他了吗?
谈轻走时还带上了门,哐当一声,好像撞击在燕一心头,急得他频频给裴折玉使眼色。
奈何裴折玉压根没看他,似乎还没回神一般,捏着瓷瓶一动不动,燕一心一横跪下来,“殿下,王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您还是听属下一句劝吧,这药伤身,您体内的余毒还没清干净,不能再毒上加毒了!”
燕一小心看着裴折玉的脸色,“殿下昏睡这段时间,王妃为了照顾您废寝忘食,连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您还对王妃不放心吗?若要再服这种宁神丸,不说先前为了解毒吃过的苦会不会白费,也会让王妃心寒……”
裴折玉道:“出去。”
“殿下!”燕一顿了顿,看着裴折玉欲言又止,裴折玉仍旧没有看他,只是紧紧捏着手里的瓷瓶,沙哑的声音听去颇有几分冷厉。
“滚出去。”
燕一坚持地盯着他手中的瓷瓶须臾,到底是慢慢躬身应是,只是离开时脚步愈发沉重。
房门开了又关,窗纸却难以隔绝外面的风雨声,也无法完全阻止风雨带来的晚秋凉意。
而独自一人留在屋中的裴折玉,明明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宁神丸,却迟迟没有打开瓷瓶服药,一时间,他甚至忘记了身上的痛苦,愣愣盯着手里的瓷瓶看,眼神里有几分迷惘,也暗藏了几分慌乱无措。
他病发了,谈轻这次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陪着他?
裴折玉心底难得升起几分近乎委屈的情绪,捏着瓷瓶犹豫不决,服下宁神丸,他就可以清醒地熬过这次病发,可是王妃会不会……
会不会真的不再管他了?
屋外风雨交加,谈轻回到隔间的时候越想越生气,想到隔间跟裴折玉只有一墙之隔,他是完全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穿上外衣和鞋子,抱上枕头就离开院子,到隔壁福生的院子里时衣摆都快雨淋湿透了。
福生半夜被叫醒,打开门一看是谈轻,赶紧让人进来,谈轻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占了福生隔壁房间,福生还能怎么办?只好去隔壁给他铺床,还好自打裴折玉和燕一搬到谈轻的院子里后,院子住不下,福生就搬到了隔壁跟叶澜一块住,这也是叶澜之前跟小胖子住过的院子,几个厢房都备着被褥,也打扫得很干净。
夜里风雨大,谈轻和福生两人在西厢房整理床铺,倒是没有吵到东厢房的叶澜,福生打着哈欠铺好床,实在是想不通谈轻怎么大半夜要过来这边睡觉,“少爷不是说要就近照顾殿下的吗?之前让您别睡那小隔间了您还不答应,怎么突然又愿意搬了?”
平时谈轻跟裴折玉相处挺好的,福生没往他们吵架那方面去想,“少爷,是不是你睡的那个小隔间漏雨了?那殿下那里不要紧吧?”
谈轻还在气头上,因为他刚才走的时候,裴折玉也没有认错,他烦得很,一听到福生提裴折玉,还关心裴折玉,他就很不高兴。
“你这么关心他,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他都不把我当自己人,你把自己当他的人?”
福生觉得他很奇怪,“我当然是少爷的人,不过少爷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像炮仗似的……”
谈轻更气了,瞪着福生,“我是炮仗,一点就炸?”
刚才裴折玉在他面前一直不敢说话,是不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谈轻越想气越是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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