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玉明白他的意思,在桌下拉住他的手低声说:“拓跋武已快三十了,早已娶妻。他们这次来,若当真要和亲,对象应当是他那原配已死的同母大哥,比他大十来岁。”
谈轻有些不可思议,反抓住他的手问:“那他大哥不得四十多岁了?三公主才十二岁!”
裴折玉眼底有些嘲讽,“宁安公主当年去和亲时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漠北可汗比让她和亲的父皇年纪还大,但她们都没得选。”
谈轻满心震撼,再看一眼被打扮得格外精致的三公主都觉得残忍,裴折玉只捏了捏他的手心,“这次漠北使臣来,不一定会顺利和亲,应当是试探。他们等待了这么多年,哪怕和亲了,也依旧会攻打我朝。”
之前钟思衡也跟他们说过,漠北老汗王快熬不住了。
漠北老汗王打了一辈子仗,统一了漠北不少部落,野心勃勃,在人生最后几年,他应当不会甘心他的版图只在漠北,而是挥兵南下。
谈轻暗松口气,又凝重起来,“今天会出事吗?”
裴折玉给他倒了一杯茶,小幅度摇了头,“方才朝见时,拓跋武几次挑衅父皇,只怕宴会上也不会安生,你我看着就是。这里是大晋的京城,满朝文武都在,他们不会得逞。”
谈轻接过茶水,缓缓点头。
开宴后殿中奏起歌舞,可对面的拓跋武看着俨然不安生,没看一会儿就搁下酒杯,“晋国陛下,本王子头回来你们晋国,没什么见识,原来你们的歌舞跟这淡得跟水一样的酒水一样乏味吗?那挺没意思的。”
谈轻挑了挑眉,回头看向裴折玉,真让他说中了。
裴折玉在桌下捏了捏他手心,伸出另一只手,原本握着的拳头打开,掌心上是一颗糖。
谈轻笑看他一眼,放下茶杯接过糖果,一边看戏一边偷偷剥开包裹糖果的纸塞进嘴里,登时眯起了眼睛,是苹果味的,甜滋滋!
裴璋脸上还带着笑,“哦?七王子不喜欢歌舞?”
拓跋武撇嘴笑了笑,拎起酒盏将酒水直接倒在地上,“这种酒,在我们漠北是上不得台面的。晋国陛下喝过我们漠北的烈酒吗?那才是真正的畅快。久闻晋国地广物博,但今日所见所闻,实在是叫人失望。”
裴璋面不改色地摆了摆手,总管太监便命人将歌舞撤了下去,整座大殿霎时安静下来。
“既然七王子不喜欢,那便换。”
皇后穿着华贵的凤袍坐在一侧,端的是端庄雍容,“七王子想听什么?畅快的舞乐和烈酒我大晋也是有的,七王子喜欢让人送来便是。”
“多谢晋国皇后关心,不必了。”
拓跋武随手扔下酒盏,笑得很是嚣张,“本王子喜欢的是漠北的烈酒和漠北雪山下热烈的歌舞,今日是见不到了。本王子这次主动来晋国,是因为父汗常说晋国好,本王子不知哪里好,想来晋国好好学习,不知晋国陛下可愿意给本王子这个机会?”
裴璋问:“七王子想学什么?”
拓跋武故作思考的模样,“晋国的文教武功,本王子都想学习。正好,本王子这次带来我漠北最勇武的将士,也想同晋国讨教一番。”
他这话一出,底下满朝文武都开始窃窃私语,谈轻也偏头问裴折玉,“他这是要比武吗?”
要是比武,拓跋武带来的那帮大块头肯定能打倒在场不少文官,但他们也不是找不到人。
裴璋这便笑应:“七王子更喜欢看比武助兴,那便安排下去,朕记得军中有几个好苗子?”
他看向席间的官员,但还没等他们回话,拓跋武便笑道:“父汗曾说过晋国陛下宽容大量,今日得见陛下,果真如此。晋国陛下放心,我们漠北人不会欺负弱者。这样吧,这第一局,还是文斗吧,听闻你们晋国京中文人学子盛行作诗,那便来斗诗吧。”
看似在退让,其实是在侮辱他们晋国人太过文弱。
裴璋显然对他想要比武切磋有所预料,但没料到他居然主动提及斗诗,裴璋神色微变。
“七王子不必客气,毕竟我大晋乃是东道主,漠北也是大我晋的姻亲,论诗,漠北似乎……”
裴璋笑着摇头,没说下去,显然认为晋国必然会赢。
拓跋武不怒反笑,拍手道:“陛下放心,既然本王子主动提出斗诗,自然也是早有准备的,漠北人不打没准备的仗。本王子手下有一位幕僚,曾经也是晋国学子,如今也算是回了故乡,这场斗诗,便让他来。”
漠北使团里站出来一个相对文弱的身影,走到拓跋武身后向他躬身行礼,开口便是流利的晋国话,“七王子放心,臣定不负重托。”
这人一冒出来,在座不少晋国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谈轻暗暗啧了一声,跟裴折玉吐槽,“晋国人帮着漠北人对付晋国?这人算是卖国贼吧?”
就算漠北赢不了,也够恶心人了。
裴折玉微微拧眉。
饶是裴璋,脸色也不大好,他忌惮的是漠北老汗王,不是拓跋武,虽然他也卖国,可看着自己的子民背叛晋国他还是不能接受。
拓跋武看他不说话,笑得越发恣意,“晋国陛下,我们漠北人不擅长作诗,更擅长在马上骑射,在沙场杀敌,所以请了原本是你们晋国的才子,晋国陛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裴璋慢慢露出笑容,“无妨,七王子打算如何斗诗?”
拓跋武转眼看向席间的文臣武将,像是在找人,“听闻你们京中有一个很会作诗的天才,本王子这幕僚曾经夸赞过他的诗,要是能与他比试定是最好不过,他好像叫秦什么……”
裴璋笑问:“秦如斐?”
谈轻猛地一惊,转眼在人群里搜寻秦如斐的身影,不多时就在太师身边见到了秦如斐。
这人一脸震惊,跟鹌鹑似的坐着。
谈轻心下恍然,原来裴璋让秦如斐来是这个意思?
不过见到秦如斐僵硬地站起来,与很多对秦如斐寄予厚望且已面露得意的官员不同,谈轻默默往裴折玉身后缩了缩,想躲起来。
裴折玉不明所以,“他不是轻轻的副山长吗?”
谈轻颇为心虚,“我刚刚一不小心得罪了他。”
裴折玉有些好奇,“怎么了?”
谈轻跟他没什么不能说的,一边偷看秦如斐朝皇帝行礼应答,一边偷偷回答裴折玉:“我误会他喜欢的人是六皇子,其实不是。”
裴折玉眨了眨眼,“这样吗。”
谈轻点头,他不仅误会,他还传谣,能不心虚吗?
可他很快反应过来,裴折玉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不意外,谈轻便抓住他的手问:“你都不觉得吃惊吗?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折玉很快摇头,“我不知道。”
谈轻是愿意信他的,可正要说话,就见裴折玉眼底泄露出几分笑意,他气得瞪大眼睛。
“裴折玉,你是不是在骗我!”
第174章
宴会上人太多,裴折玉轻轻包住谈轻的手,眸中忍笑,低声认错,“回去之后你再气好不好?不先看看你的副山长怎么斗诗吗?”
谈轻暗瞪他一眼,心说哪有生气生一半留着下次的,裴折玉就是故意的,上次还没提醒他,要是提醒了他,他能当年问秦如斐吗?
不过漠北使臣还在,谈轻知道轻重,不可能当众闹起来,心里琢磨着回去后要怎么跟裴折玉这家伙算账,竖起耳朵看向秦如斐。
秦如斐心里显然没底,时不时看向他爹秦太傅,与皇帝回话时倒是恭敬谦虚没有出错。
皇帝看秦如斐也很满意,“秦如斐是朕的六皇子的伴读,也是太傅之子,在我大晋算不上诗才第一,但朕看着,这些年轻人里确实是秦如斐更擅长作诗,七王子挑得好啊。”
皇帝这话听着像是在谦虚,其实一边夸了秦如斐,一边又昭显了大国气度,让漠北使臣知道秦如斐不是最好那个。一会儿斗诗要是秦如斐赢了,那就是漠北七王子挖墙脚也挖不到好的,要是秦如斐输了,那也不算什么,就是会写几首诗的年轻人罢了。
但这退路是皇帝的,是大晋的,却不是秦如斐的,秦如斐要是输了,他们秦家就走到头了。
秦如斐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是能作诗,有点才学,年少成名,可朝中多少天子门生,才能在他之上的多了去了,他顶多是在同辈当中小有名气,比他们更早会写诗,也不敢在同辈当中称第一,因为这些同辈当中不乏皇子皇孙权贵。
可现下的状况,秦如斐必须要赢,他到底年轻,底气不足,低头与他爹对视一眼,看到秦太傅暗暗点头,便紧张得捏紧了拳头。
谈轻见状低声问裴折玉:“秦如斐不会有事吧?”
裴折玉道:“他只能赢,输了,丢的不仅仅是他秦家的脸,还有整个大晋和父皇的颜面。”
谈轻也替秦如斐捏了一把汗,“他应该能赢的吧。”
毕竟连重生回来的谈淇不是谁的诗都偷的,被他偷了不少诗的秦如斐将来一定有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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