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胳膊跺了跺脚,等弥晏和他的朋友们热络完了,就见他转头朝自己走来,跟变脸似的,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吧。”弥晏冷淡地招呼了一声,再次走在了前面,这几乎是一种时刻保护他的本能。
即使安眠一时被困住了,和他相关的东西都有非同一般的危险。
推开安眠家厚实的大门,铰链发出了尖锐的吱呀声,一阵灰尘扑面而来。谢云逐咳了一声,用手捂住了口鼻,封闭的室内灰尘弥漫,看起来许多年没人住了。
家具摆设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富之家,上面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原来每天安眠和他道过晚安之后,就是回到了这样的地方……等等,那么他每天带来的食物都是怎么做的?用洗手池里那个生了锈的锅吗?谢云逐忧心忡忡,很担心那些美味都是石头和癞蛤蟆变的。
他们很快地扫荡了整个一楼,没有任何发现,弥晏道:“这并非安眠真正的家,你以为你看到祂走进了这扇门,实际上祂可能迈入了另一个你无法想象的时空。”
好吧……谢云逐承认他说得对,但心里就是非常在意,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一定存在什么东西……况且房子的灯还可以打开,甚至能连上WiFi,如果安眠真的不住这里,为什么还要按时交电费?
他的目光在室内逡巡着,忽然落到了厨房里那个双开门冰箱上。
昨晚的梦忽然浮现脑海,叫他打了一个寒噤,他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拉开了冰箱门。
“卧槽!”
在看清那一幕时,连谢云逐都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
空洞、冰冷的死人眼睛,在那扑面而来的腐臭冷气中望向他。
一颗被冻成青紫色的死人头,被放在冷柜的上层。即使温度开到了最低,这颗头依然腐坏严重,密密麻麻的蛆虫在他溃烂的眼睛、嘴唇和脖子断口中进进出出。
但是死人头并不是谢云逐惊叫的理由,他惊恐的点在于,这个死人长了一张属于“安眠”的脸。
冷冻柜有四个格子,“安眠”的身体也被工整切割成了四份,整整齐齐地塞满了四格,蛆虫掉了下来,在地上乱爬,谢云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捂着自己的口鼻,恶心得只想吐。
“这是你原来的邻居,”弥晏冷静地上前观察,“被梦神取代的那个本尊。”
那个怪物杀了他,把他切成了四份,塞进冰箱里。然后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使用那张脸,装作安眠和他打招呼……
胃部仍然有些痉挛,然而谢云逐直起了腰,他或许搞不懂那些神神鬼鬼的勾心斗角,但是他朴素的价值观不可能赞同这样残忍的行径,那个假安眠就该被抓起来判个死刑。
弥晏观察着他,尽管神色有异,不过谢云逐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动摇。即使看到了记忆中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的尸体,他也很快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走吧,去楼上。”谢云逐关上冰箱门,想着之后再联系殡仪馆给这个可怜人埋了,眼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了二楼,他径直走向最里面的主卧,“这是安眠的房间,每天晚上从我的卧室看出去,能看到他的房间里亮着灯,有时候还能看到人影在晃动……”
说到这里,谢云逐微妙地停顿了一下,“还有的时候,是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隔着一道窗纱看着我的房间——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安眠的父母来着……哦,对了,我还看到过他们怀里抱着兔子……又是兔子!”
过去习以为常的事,放在如今这个节点,却叫人毛骨悚然。
“你是说,除了安眠之外,这幢别墅里还住着另外两个人?”弥晏皱了皱眉。怪不得谢云逐一定要进房子查看,这个情况他也始料未及。
“是人吗,不好说……”谢云逐抿了抿唇,“也可能是鬼吧……”
越靠近那个房间,谢云逐的不安感就越强烈,好像门后正藏着洪水猛兽,正在危险地窥伺着他。他忽然抓住了弥晏的衣袖,好像在风雨飘摇的小船上寻求一丝安全感。
这个动作叫两个人都愣住了。
弥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谢云逐别开了眼睛,灰溜溜地想缩回手。这时弥晏却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了门把手,“不管门后有什么,不要怕。”
谢云逐才知道自己刚才流露出的神情,是害怕。对他来说,这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情感,当然了,再陌生也陌生不过现在这种被男人护在身后的安心感。
“吱呀——”一声,弥晏轻轻推开主卧的房门。两个人挤在门缝边,悄悄朝里面望去。
没有呛人的灰尘,倒是吹来了一阵清新的风,这个房间居然一直有在开窗通风。漂亮的白窗纱在微风中飘荡,一男一女两个纸扎人站在窗前,正一起往窗外——也就是谢云逐的房间——观望。
他们的身体完全是由竹竿撑起来的,身体则糊满了各色的纸浆,高大的男性穿着笔挺的纸西装,矮一些的女性则穿着体面的纸套裙,很像摆在棺材旁的一对金童玉女。
他们看得那样认真,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连身后门开了都没有察觉。
一会儿,那个女人率先开口了,向来爽利的声音里藏着担忧:“这个点儿子都会在房间打游戏,怎么今天没见着人?”
那个男人回答道:“也许是和朋友出门玩去了。”
“他那么宅,真要有朋友就好了!”女人拿出了手机,“不行,我得给他打个视频电话。”
女人说着,忽然回过了身。她那惨白的纸脸上用笔随意地画出了五官,两个浓墨重彩的大黑眼睛,洇开的黑眼珠完全占满了眼眶,下面则是一笔勾勒出的简易鼻子。那张用胭脂勾抹的大红嘴巴,永远保持着一副渗人的笑脸。
谢云逐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否则口中一定会发出惊叫。
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第133章 凡有所相
扑面而来的残酷现实, 直接把谢云逐给打蒙了,有那么一会儿他只是手脚僵硬地站在原地,大脑几乎无法接受眼前的情况——
据说在大学里勤恳教书的父亲, 据说在外地忙碌着大生意的母亲,原来就是纱窗后偶尔会出现的一双人影。在他以为相隔千里的日日夜夜, 他们就在那里,日夜窥视着自己。
可他们为什么只是用木杆和纸扎起来的假人?一旦走起路来,两条竹竿腿一前一后僵硬地摆动,那张恐怖的脸也在空中左右摇晃、前后摇摆,好像一出无声的滑稽戏。
母亲似乎没注意到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只是走到了另一面墙边, 低头拨打电话。谢云逐跟着看过去, 看到那堵墙上画着一副拙劣的水墨画,大概画出了一个办公室的样子,家具的摆设和他母亲的办公室如出一辙。
“看看乖儿子在干什么。”纸人的嘴咧得更开了, 几乎到了耳朵根,这显然是一个代表“喜笑颜开”的表情。她打出了视频电话, 下一刻, 谢云逐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谢云逐深吸一口气, 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就听纸人爸爸提醒道:“别忘了开滤镜!”
“记着呢。”纸人妈妈说。
弥晏关切地看过来,谢云逐摇了摇头,还是接起了视频电话。
视频那头一下子出现了妈妈的脸, 如此鲜活、如此熟悉的一张脸, 和正常人毫无区别,她的背后就是那个正常的办公室。
谢云逐抬头看看纸人,又低头看看手机, 里外割裂的场景好像在撕扯他的神经。原来他一直思念着的父母,就是这样一种东西,一对被生造出来的假人!
“儿子,好久没打电话了,想妈妈没?”电话内外,纸人的声音传过来,在房间里造成了交叠的回声。
“嗯……”谢云逐艰难地挤出了声音。
“听听!”纸人妈妈喜笑颜开,对着纸人爸爸做了个口型,“儿子想我了!”
纸人爸爸羡慕道:“你打快点,一会儿我也要打。”
谢云逐盯着屏幕,声音艰涩:“我刚才好像听到爸爸的声音了……”
“啊?那是采购经理在我办公室里。”纸人妈妈面不改色地撒谎,“你爸肯定也想你了,记得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嗯,我知道……”
“儿子?”纸人妈妈看他脸色苍白,也焦虑起来,“怎么啦?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没什么,就是没休息好。”
“这孩子,你啥样妈还不清楚吗?有事别瞒着,和妈妈说!”纸人妈妈急了,频频朝一旁的纸人爸爸使眼色。
纸人爸爸连忙比划着拍拍口袋。
纸人妈妈恍然大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纸折的银元宝——就是在葬礼上会烧的那种——举到了镜头前。
在滤镜的美化下,视频通话里的银元宝一下子变成了一张银行卡。纸人妈妈关切的声音传过来:“是不是又缺钱花了?没事,妈妈给你打钱,10万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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